四爷和林雨桐的这个房子没有争议。就是按照四爷的意思,选了整栋楼最东头的北户。
一般的单间,房间就一个窗户,或者是只一面墙上有窗户。但是是事最边上的房,都是两面墙都带着窗户。四爷选的这间,就是北墙上开门连接着阳台,阳台上带着卫生间洗漱台的。那东边的墙上,开着窗户。不光是开着窗户,那窗台还是飘窗。所以,房间的透光性好不说,一眼看上去,就觉得房间大了很多。
两人看房间,出来就碰到了熟人。
谁呢?
之前保卫科的苗家富,也是当时那个游击队队长田占友的战友,最初接待过林雨桐和四爷的人。因着有田占友的这一层关系,四爷和这人保持着挺好的关系和往来。
只是没想到,房子分到了一处。
他们也是最东边的房子,是朝南那个方向。采光非常好,尤其是冬天,暖洋洋的太阳照着。这田嫂子牵着一个三岁大的男孩一进去,就欢喜:“亮堂!这房子好。”
朝阳的方向嘛。
唯一不好的就是,没带阳台,自然就没有卫生间了。
不过这位田嫂子说了:“谁家茅房放屋里,臭烘烘的谁受得了。”
为了造型美观,这个阳台呈现弧形,间隔几个房间才会突出一个。紧挨着的这几个房间是不可能都带着卫生间的。
四爷费尽心思弄的卫生间,林雨桐发现,并不是谁都对这玩意有期待的。人家宁愿房间大一点,也不愿意要带着卫生间的房子。
当然,只有十五间。总有识货的,而且还发生了争抢。
林晓星就想要个带卫生间的,“……要不然刷牙洗脸就得去水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梳洗,多尴尬!难看死了。还得排队上厕所,哎呀,想想就受不了!”
苏瑾尴尬的笑:“可是我的资历太浅了,毕竟是后来的。不是建厂就在的元勋啊。如今能分咱们一套就不错了。再说了,卫生间我进去看了,设计的真不错。为了应急,楼外面还有厕所,考虑的挺周到的。水房也好,多大多干净啊。而且房间还向阳,多好!午后,躺在床上,晒着太阳,看看小说,听听音乐。或者在窗户下放一张圆桌,两把藤椅,喝一杯咖啡,品一杯香茗。出了门是烟火人家,回了家是世外桃源。梦寐以求的日子不过如此了!”
林晓星嘟嘴:“就你会说!”
等进了楼,一看在一楼,她的心气又没了,“一楼啊?”私密性不好!谁乐意住啊!谁不愿意住楼上?
开了门正准备进去,再看到出来的林雨桐,她整个人都不好了,低声嘟囔:“还跟我姐是斜对门。”
分房子的一定是眼睛瘸了。
林雨桐也在心里抱怨。哪怕是一东一西住着呢,也比这个好啊。眼皮子底下,完蛋了。
等搬进来,林雨桐也觉出来了,两口子都工作不错的,都选二楼三楼住去了。下面住着的,多多少少属于弱势的一方。
不知道是按照什么分的。
林雨桐家的隔壁是桂兰和铁柱家。紧挨着他们家的是钱思远和程美妮。
反正这边的这几户,都是熟人!
这个说:“缘分啊!”
那个说:“可不是缘分嘛。”
不说缘分也不行啊!
林雨桐这边归置的不错,家具都是新打出来的,没有上漆,就是原木的上了一层乳胶漆。家具散发着木质的清香。原木色的又显得房间特别的亮堂。
组合家具还是很少见的。随意的拼搭在一起,客厅卧室书房,都规整出来了。
会客区的‘木沙发’下面是可以储物的柜子,能坐人能储物,要是摞起来,一点也不占空间。
四爷摆弄家具,看怎么规划更合理。
林雨桐把窗帘门帘这些搭起来。又给家里做一些软垫子,随时就能用。
厨房这个,是谁家都被想的事。
锅碗瓢盆都在楼道里安家了。
当然了,不是谁家都跟林雨桐这边似的,进来一看,真是要什么有什么。
先是桂兰家,是张宝柱砍来的不粗的灌木,也不怎么处理,就简单的订在一起,订了一张床。然后桂兰用麻袋缝了一个床大小的大口袋,给口袋里塞了一袋子的枯草麦秆。这个垫在身下,不膈人。钱思远呢?没那动手能力,这个月的钱未必够,两口子在地上打地铺,先凑活过这一个月再去旧货市场上踅摸床去。
当然了,林晓星不一样啊。从范家把她的闺床拉来了。
满楼道里都是她的声音:“千万别磕着碰着。这床当时买回来,可花了三千个大洋呢。”
于是,家家户户都探出脑袋看这价值三千个大洋的床去了。
林雨桐隔着门帘,都能闻见四溢的酸气,就是挺厚道的苗家嫂子都说:“……怎么整个一资本家的做派?”
林雨桐出门买菜的时候从人家门口过,门没关着,她看了个清楚。
好家伙,铜铸的床架子,上面的图案像是圣母玛利亚,就是那种正在给孩子哺乳的那种图案。然后床上是小碎花的被褥。窗帘是一样的花色,不过是多带了一些白色的蕾丝边。
窗户下放着红木的圆桌和两把小藤椅,桌上放着水晶的花瓶,还没来得及插上塑料花。
靠着墙放着衣柜和博物架,都是上好的红木家具。衣柜里什么样林雨桐看不见,但是博物架前,林晓星一身曳地欧式长裙,正在细致的擦她的杯子,然后一个个的放进去。林雨桐这才发现,人家的房间,除了门口的位置,都是铺着地毯的。
怪不得过来过去的人都笑,这么作妖,谁不笑?
买菜回来,就看见好些人都围在林晓星的门口往里看,就跟看西洋景似的。
把林雨桐给烦的:“让让!让让!借过一下!”
然后挤的满满当当的人也不好意思了,叫人家姐姐看见这么多人笑话人家妹妹,好像也不好啊。
于是自动让开一条道,叫林雨桐过。
不知道谁,朝后退的时候没站稳,结果害的身后的几个人都朝后倒去。这一倒不要紧,只听砰地一声,身后的门被撞开了,然后‘哎呦’声和尖叫声同时响起。
林雨桐一看,被撞开的是钱思远家的门。
而此时,钱思远不在家,只程美妮在呢。
叫人觉得诡异的是:钱家的地上铺着带着补丁的被褥,铺的满满的。而程美妮呢,身上裹着格子的床单,肩膀上披着一块碎花的布,应该是要做窗帘用的。此时也是一脸怔愣的看着外面。
这造型……啥意思啊?
不知道谁‘噗嗤’的笑了一声,又有人喊:“这就是那什么东施学西施……”
东施效颦?
是了!被褥铺着当地毯,床单窗帘裹在身上当长裙。
这不是出洋相吗?
这可真是够热闹的。林雨桐一边站在楼道里炒菜,一边听着那边两口子吵架。
钱思远说啥了她没听见,只听见程美妮声音:“……别人笑你也笑!我现在是全厂的笑话了,你满意了?跟着你,一天的好日子都没过上。人家怎么就有漂亮的衣服穿,我就没有?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连给我买一件衣服的钱都没有,我还跟你过什么劲?”
“不过赶紧走!”钱思远也急了,“你一拉煤的,你说你穿一长裙子,能干活吗?有多大的能耐你端多大的碗,觉得跟我过不了好日子?容易啊!另找一个去!慢走不送!”
然后门猛的被打开,程美妮冲了出来。狠狠的瞪了一眼穿着长裙配着高跟鞋靠在门上看着苏瑾炒蛋的林晓星一眼,跑出去了。
楼道里看热闹的在钱思远追出来之前,都收回视线,一副很忙的样子。
桂兰还特备一本正经的问林雨桐:“锅里炖啥了这么香。”
林雨桐就说:“排骨,今儿吃排骨面。”
桂兰还没说话呢,苗家的铁蛋坐在他家门口的小板凳上,跟他妈说:“妈,我要吃排骨面。”
说着,娃的口水都下来了。
苗家大嫂挺尴尬的,其他人都笑。林雨桐就笑看孩子:“等会子,等做好了,婶子给你盛一碗。”
“这怎么好意思呢?”苗大嫂跟林雨桐还不算熟悉,确实是不好意思。
桂兰就笑:“门挨着门住着,就是一家。娃儿吃口饭嘛,谁家将来能没孩子?进了楼,孩子就是大家的。”
这话中听。
这个话题大家都嚷着说好,那边就有人说林晓星:“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得男人伺候着吃喝。”
林晓星下巴仰着:“叫他伺候,那是他的福气。”说着,扭身回去了。
等苏瑾端着菜进去,门关上,林雨桐就听到不少人嘀咕:“牛气什么呢?哪有那样当女人的,迟早得吃亏。”
如今这,强调男女平等了,那其实是因为男女是极度的不平等,才要一直强调男女平等。
像是这楼里吧,别说像是钱思远这种叫钱美妮滚的,就是苗家富,也动不动对着老婆爆粗口和动手。这都不是新鲜事。女人们呢?也不觉得被男人打了就是丢人的事。
苗嫂子就说:“你姐俩啊,都嫁的好。”当姐姐这边呢,没见过两口子高声说话的。当妹妹那边呢,甜蜜的能溺死人。
林雨桐笑笑没说话,她其实也知道,这些人背后说她跟晓星:不就是有个好爹吗?
娘家得力,男人不敢不好。
这叫人怎么解释呢?爱怎么想怎么想去呗。
得空了,她就拿四爷做的木槽子,弄的土,浇点水,种上大蒜撒上青菜香菜这些,要不然,储物格上该放什么?
暖气很给力,外面鹅毛大雪,里面也温暖如春。阳台上还专门放了个小架子,专门种点菜吃的。想着等长起来了,好歹能以此为借口,偷渡点出来改善改善。
不过越是到了年跟前,就越是繁忙,很快就顾不上摆弄这些了。
忙什么呢?
一年了,账目该清了。
林雨桐这种大拿,就开始受欢迎了。凡是理不出头绪的账目,都找林雨桐。
尤其是今年这种大面额的钱币使用以来,各种的不方便,各种的出错。林雨桐一下子就变的抢手了。
当然了,每次出去,绝对不会空手回来。
各种的福利票,拿到手软。竟然也不比四爷这大半年弄来的外快少。
本来两口子工资就比别人高,再加上有机会赚外快,日子过的自然是有油水的。今儿炖排骨,明儿就换猪蹄,后儿还能做一只肚儿包鸡。连常不常蹭饭的铁蛋跟着都吃的胖了一圈。
苏瑾见晓星好几次都流口水,就说:“要不,明儿咱也买一只鸡?”
“不行啊。”林晓星摇头,“商场里有一款从大shanghai新来的高跟鞋,大红色的可漂亮了。你不是说过年的时候要回你们家吗?没有行头怎么行?”
苏瑾就愣住了:“年终奖……都拿去买鞋?”
“我想要嘛。”晓星嘟着嘴,胳膊勾着苏瑾的脖子:“特别好看!真的真的特别好看。”
“其实我觉得你那双黑的就不错,也特别好看。”苏瑾就说,“我给你擦油,擦的亮亮的,配你那条红裙子,最好!”
“那是你没见那双红鞋子。”晓星坐直了,“走!今天咱俩就上商场去看看,看看你就知道了。不一样的。”
然后一进商场,晓星就不高兴。
她看见她姐夫正叫服务员拿一双也特别好看的棕色平底皮靴:“三十八码的。”然后把鞋接过来,还蹲下去给她姐穿。她姐就坐在一边笑,从棉鞋里抽出来的脚上穿着那种她一直没舍得买的白色羊毛袜。
林雨桐在外面,被四爷弄的不好意思:“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