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梧警惕的看了四爷一眼,微微皱眉,对着林雨桐目带询问。
林雨桐笑了一下,“可信任。”
林玉梧便不再说什么了,只道:“蒙放答应的是不是有些太过爽利了?”
林雨桐摇头:“可不要小看他。他这人……心是想偏向着我的。但这次的事,你该知道,宫里盯得紧的很。出来的又不止是他,还有几百禁卫军呢。谁知道这里面都混着谁的人。而且,向来禁卫军就是勋贵人家子弟晋身的途径,没背景的压根就混不进去。咱们的行踪,盯着的人越是多,就越是危险。这一点蒙放知道的很清楚。如今,我不过是递了个台阶,他顺着台阶下去了而已。省的他陷入两难的境地。他父亲蒙恩到底是皇上的亲信,他……不会卖了我,但真要皇上或是他父亲要问他什么……你说他是说还是不说……”
林玉梧叹了一声:这也为属下想的太多了些。一点为难都不留给对方。这也算是驭人之道了吧。
林雨桐见他不言语了,就继续道:“我叫林谅跟着你。放蒙放走陆路还另有用意。要用他的时候,林谅会拿着我的手谕直接找蒙放的。”
林玉梧就点头:“那我就知道了。你放心吧,我跟着,绝对不会叫出现意外。”
如此最好!蒙放未必能制约的了林平康……虽然林玉梧也不能,但到了要紧的时候,像是林玉梧这种本身就跟影子一样存在的人,他做事是没有顾虑的。惹急了他,他就敢用非常规手段。
所以,交给他,是最叫人放心的安排了。
等林谅进来提醒,眼看就到码头,马上能靠岸的时候,林玉梧才起身:“……都说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这一路上……千万小心……”
林雨桐应了一声好,又宽林谅的心:“我身边有明凡,你不用担心,出不了岔子。”
林谅看了站在角落里,一点都没有存在感的明凡一眼,到底是默默的跟在了林玉梧的身后,从船舱里出去了。
林玉梧站在船舱门口又朝坐在一边喝茶一直没言语的四爷看了一眼,眼里带着警告之色。
林雨桐追出来:“还有事?”
林玉梧就低声道:“这个姓阴的……你还是防着些……这个人……看不透……长的好看的人,心却未必就好看……”
等人走了,连四爷都笑:“……这孩子心思不坏……”
是啊!这就是叫人比较为难的地方了。
心思不坏,人也不笨,反而相当有悟性的人,叫人拿他怎么办呢?
当然了,皇家的孩子,很少有蠢笨的。
就譬如三皇子林平康,到了码头是被人从船上抬着下去的。林雨桐去看的时候,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可等上了岸了,看着船又重新起航了。
他马上就站直溜了,还对着蒙放笑:“看来我不是晕船,是怕水啊。这一离开水,顿时就觉得神清气爽了。”
蒙放对此好似也不意外:“殿下还是要保重身体。咱们不如在码头多休息几日……”
“嗳?”林平康连连摆手,“不用不用!真不用。这脚踏实地了,我是全都好了。赶路吧!咱们骑马,未必能比船慢多少的。”
蒙放就看向吴林,“不知吴公子身体可……”
吴林露出几分嘲讽的笑:“在下跟三皇子殿下一样,脚踏实地了就踏实了。并没有大碍!”
林平康打量了吴林一眼,又看了看跟在吴林身边的林谅,打了个哈哈,“去驿馆,找他们要马。”
而就这么巧,驿站里就备着足够的马匹。只说是个马贩子恰巧从这里过,有马呢。然后林平康掏银子把马匹都买下来了。甚至连夜都没过,半夜里踏着泥泞的路面就上路了。
林玉梧骑马还不行,他跟林谅一匹马。
这会子低声跟林谅道:“果然是人心难测。这从跟着南下的名单下来到出发,也不过一日的时间。这沿路就已经为林平康安排的这么妥当了。”
林谅没言语,却担忧的朝运河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怕主子这一路有不少人准备了大礼等着主子呢。
夜里行船凶险,船上的人谁敢睡踏实。
四爷和林雨桐一直在船舱下棋,戚还和江蓠带着人,分别站在船头和船尾的甲板上,甲板上并没有火把,船舱里可以点油灯,但是窗户必须得挂上帘子遮挡起来。
陈云鹤嫌弃船舱里闷,走出来站在甲板上。
除了风声和船划开水的声响,整条船,一点声音都没有。
就像是一条鬼船,随风飘摇着。
风一吹,他整个人的寒毛都倒竖起来了。紧跟着,好似隐约的听见几声夜枭凄厉的叫声,他身上的寒意更浓了。
四爷将黑子轻轻的放下:“来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林雨桐将棋子往盒子里一扔,“出去瞧瞧……”
两人将船舱的门打开,‘咯吱’一声,吓了陈云鹤一跳。
他捂住跳的飞快的胸口,低声叫了一声殿下:“您怎么出来了。”
林雨桐没说话,只朝船后指了指:“你看……”
一艘与这艘船一般无二的船只,灯火通明。船舱上还时不时的有人影晃动。
“这……”陈云鹤就道:“这是殿下叫人准备好的那条备用的船。”细看人影晃动是有规律的,不知道是不是皮影一类的东西。
林雨桐只嗯了一声,还没有说话呢,就听到夜枭声骤然又起,紧跟着,数不清的带着火星子的箭头,就朝着那艘船而去。然后火势骤起,风助火威,熊熊而起。
陈云鹤失声道:“他们怎敢?”
那船上明明还挂着显示太孙身份的龙旗,这样的船也敢袭击?
“这是谋反!”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觉察出哪里不对了。三皇子晕船晕的,被人抬下船?这才走了半天的水路而已,真就晕到那个份上了?
他那根本就是躲了!
陈云鹤急了:“殿下,咱们这艘船,能瞒过今晚,只怕是瞒不过明晚。对方都做到这份上了,只怕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林雨桐没理他,只看向江蓠,“差不多了吧?”
什么差不多了?
陈云鹤不敢再追问,只一步不离的紧紧跟着林雨桐。
船又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前面不远处的江心中央,似乎有火把闪了几下。
然后他就见东宫的侍卫统领江蓠走了过来,对太孙道:“殿下,可以了。”
整条船上的人就几乎是在静默的状态之下集中在甲板上,然后一条条绳索垂下,十人一组,顺着绳索攀岩而下。
林雨桐指了指陈云鹤,对江蓠道:“你负责把他弄下去。”
还没等江蓠反应过来,林雨桐拉着四爷就走到船边,然后一手抓紧四爷的腰带,一手拽着绳索,就滑了下去。
吓的四爷的几个侍卫差点喊出来。
大船四周,是数十条的小船。每条小船能坐十人。林雨桐和四爷下来的时候,戚还和明凡在下面接着,船身几乎都没有晃动,好似只一息的时间,大船就空了下来。
然后毫无声息的,小船朝着河西岸靠了过去。
陈云鹤心里琢磨,陆路到底是没有水路快。只差了这半晚上,只怕也把处心积虑的三皇子给甩在后面去了吧。
这边前脚刚踏上岸,身后就火光冲天。
之前的那一艘大船,好似在一瞬间就燃烧了起来。
陈云鹤心跳的飞快:刚才走的时候,还给船上泼了桐油吧。
这船是太孙自己叫人放火烧的?!
他连思考为什么的时间都没有,就见岸边的林子里窜出几十个人来。打头的那个……好像是太孙身边的大太监。
添福一身黑衣的跑过来:“殿下,还好吗?”
林雨桐点头,又问:“都准备好了吗?”
添福喘了两口气:“都准备好了。马就在林子里。”
林雨桐一声口哨,飞舟踢踢踏踏的出来,身后跟着马群。
这回林雨桐没带四爷一起骑马,阴家的侍卫前三后五的将四爷护在中间,也确实不用怎么操心。
一人一匹马,朝南飞奔而去。
沿路的林子,野鸟惊飞。
吁!
官道从南朝北飞驰的一队人马,领头的勒住了缰绳。
紧跟着,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
“怎么了?老大!”后面跟着的一人问道。
这老大‘嘘’了一声:“听!”只一个字,也可听得出来说话人的声音竟然意外的悦耳。
队伍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声:“前面有人,人数还不少。”
没错!
这老大就道:“下马,林子里去。再走,就得碰一个面对面了。”
一声令下,百十余人,连人带马,迅速就消失在密林当中。
夏夜里的蚊虫有些烦人,这老大低声咒骂了一声,边上马上就有人送上香包来:“老大,带着吧。”
“带个屁!”老大清脆的声音骂人似乎也带着一种嗔意,“肯定是有人抢在咱们前面了。娘的!这么一笔买卖,也不怕一个人吃撑死了他!”
边上这小心奉承的就道:“道上的规矩,见者有份。咱们这些兄弟,横竖不能白出来这一回。”
这老大拽了个草叶子含嘴里:“就是不知道对方这点子硬不硬……”
“咱们兄弟怕过谁?”有人就说,“寨子里都穷的不开锅了。这桩买卖再做不下来,老老少少的,都得饿死了。秋粮如今还没下来,咱都快断顿了。不就是霍出几条性命吗?咋死不是死!总好过活活的饿死!”
这老大咬紧嘴唇:“他娘的!那就干了!不管是谁,给老娘拦住他!”
越走两边的林子越静了,江蓠和林雨桐同时勒住缰绳,前面的情形好像不多劲啊。
太过安静了。
“殿下……”江蓠低声道:“还往前走吗?情况不对啊。”
林雨桐就笑:“花钱买我脑袋的人多了去了。河里走不成,陆地有人堵。前有埋伏,后有追兵。咱们除了一往无前,就没路可走了!”
陈云鹤默默的听着,手都有些发抖了。心里怨念了一百遍,这次下江南干嘛非得点自己的名,叫自己跟来干啥来了。没错,前有埋伏,这些人说不准就是要对自家之前坐的那艘船动手的人。那船也就是自己烧了,要是再迟上半个时辰,就该轮到别人烧了。
另外,这后面,应该还有烧了之前那艘替身船的人呢。知道上当了,肯定是要朝南边追的。
路只有一条,前后夹击。
咋办?!
难怪太孙说要对江南下死手呢。这些人也确实是该杀!
对太孙也敢这么雇凶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