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英子一说:“……前段时间那,邱成他爸死了……”
清平马上反应过来是说谁的,就惊呼一声:“那老爷子身体瞧着可好了……”
英子点头,“病的急,送到医院,就叫拉回来了,拉回来谁也叫不醒,连眼睛都不睁开。邱家多大的一家子,孝子贤孙成百的,屋子里到院子里都跪不下。谁叫这老爷子都不睁眼。这些年,老爷子不是常照看你彩儿姨家的俩孩子嘛……”
当年生了俩儿子,大的判给邱成了,孩子离不了妈,还是多跟着妈生活的,小的更是只认妈。后来当爷爷的一个人过,就为了照看俩亲孙子的。
“……老爷子到了那份上了,村里的人都劝彩儿,说去看看老人吧,最后一眼了。然后韩彩儿去了,这些年再嫁这老王也不是个东西,韩彩儿要说过的顺心,那真是也没有。老爷子帮着她照看俩儿子,心里感念。到哪叫了一声爸,哭的就不行。老爷子是谁叫都不睁眼,就彩儿叫了一声,挣扎的把眼睛睁开了,哭的啊,嘴里啊啊的着急说话……彩儿又是扶起来叫老爷子吐痰,又是伺候的,老爷子临了了咋说的,说邱家都欠彩儿的,说他们当爹妈的当年做的不对,才导致两口子离婚了。又说放心不下俩孙子,说哭了一院子的人。最后留下话了,不叫邱成后娶的那个披麻戴孝,以后不许她上祖坟……其实这些年,后娶的那个回来都是到邱成的兄弟家去,老宅是不许她踏入了。到死了,老人都只认彩儿是儿媳妇……”
这姐俩是理解不了这种被承认然后一辈子就圆满的逻辑的。
不叫人家进门怎么了?不叫披麻戴孝又怎么了?
人家两人在外面过日子,日子过的好不就完了。不叫我回来我不回来,对不对?
好吧!大概齐她想说的意思姐俩明白了,就是嫁人了,要做好媳妇的本分。对人家家里好,真心迟早都不会被亏待的。真等男人靠不住的那天,他的家人都不会看着他胡来。
用道德宗族等等的力量约束他。
清平又想反驳,清宁跟按住了,低声道:“再反驳又得吵起来。”
这好像就是亲娘俩才对这样。
不见了想的不行。见了好不了两天就得呛呛。
英子呢,嫁女儿了,恨不能把没交给孩子的,她这半辈子总结出来的人生经验和教训,全都一股脑的灌输给女儿。
可清平呢,婚前有没有恐惧症?肯定有点。偏偏那边的人生经验里告诉她,她所憧憬的那些都是短暂的。越是越发恐惧,越发紧张了。
清宁私下就跟清平说:“那也不一定的。真的!你看我爸我妈,这都过了半辈子了,两人单独在一块的时候那个腻歪。”
然后说爹妈的二三事,什么在公园,一个坐在草坪上,一个枕在另一个的腿上。什么在家里当爸的背着当妈的上下楼梯玩。更不要提两人关着灯在家里跳贴面舞了。
“你看!”清宁举完例子就说:“日子咋过,经验也不完全都对。”
好吧!清平接受这种说法,也挺她妈唠叨尽量不反驳。
可什么都能忍着,就只她在房子装修好打扫出来之后给的评价,她不能不反驳。
为啥呢?
英子说:“这房子装修的好是好,但就是吧……你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啊?
啥意思?!
英子觉得进来都没坐的地方,觉得坐在哪都不对。
人一坐进去,就觉得这不搭调。
关键是:“这得专门有人打扫的吧。这么大的房子,光是打扫房间,你一个人干完这个啥也别想干了。你看,玄关那地方,咱们换下的鞋没放进去,就一下子觉得特别凌乱。包没放到合适的地方,又感觉不对劲。”
这得生活习惯好的人住,或者家里得雇个保姆,随时得收拾。
徐强赶紧说:“您放心,家里肯定会请阿姨的。”
英子就瞪清平,“那你现在不上班,在家还得个人伺候你?”
我不上班不代表我不工作好吗?
等徐强不在的时候,她又说清平:“徐强他爸那边,还没用保姆呢。你说你这边先用保姆,合适不合适?本来给他爸先雇个保姆也行。但他爸那情况……老光棍雇个保姆,人家说闲话。”
哪那么多说头,她就说,“我不请保姆,我就找个钟点工,定时的过来打扫卫生。”
这个行!
不要闺女干家务,丈母娘真是看到女婿,就笑眯了眼。
呆了得有一个多月,到了九月份的时候,家里果园真的忙开了,她才回家去。
之前饭馆都是关了这么长时间门了。
等人回去了,隔了三天电话就打来了。婚期定了,定在腊月二十八。
然后清平就觉得这结婚是真累。
婚纱照,这得拍。
到处找影楼,问价钱,回来就跟清宁说:“要真是刚毕业的大学生,这婚根本就结不起。太贵了!”
而清平呢,不是对这些很看重的人。拍了两千多一套的,证明有过这么一码事,就算了。
像是那种在户外拍,到景区拍。
清平摇头,我受不了那份折腾。
婚纱是徐强给定做的,不是顶级的那种吧,但绝对属于档次比较好的。
拍婚纱照的时候穿了一次,就好好的收起来了,“等婚礼的时候穿……”
刚说完,好像意识到不对,“腊月二十八的天,我能穿婚纱吗?”
肯定不能啊!
老家那天,穿个婚纱试试?
林雨桐听了就笑,想想送清平什么结婚礼呢?干脆送了一套中式的礼服带头面。
大红的礼服用金线绣着,头面是一整套的金首饰。
真金果然还是不一样啊,拿出来它晃眼睛。
清平刚开始没意识到这是真金,就觉得好看,“比婚纱好看多了。”
特别开心的收了,回去换了给徐强看,结果穿到身上戴到头上了,觉得不对了。重量不对!
徐强唬了一条,摘下她头上的簪子掂量了掂量,“真金的。”
那这可值了钱了。
清平赶紧给林雨桐打电话,不等她说,林雨桐就说:“给你你就收着。安心的拿着就行。”
不是说非得偏疼说,关键是这孩子知道好歹。
家里忙的时候,她就回来。把家里给她一扔,啥心都不用操。清远高三那段时间,不是幸亏这孩子了?
她有那个心。
四爷跟自己啥没有啊,不稀罕他们什么,就只有心就好。
“有心当然好了。但有心还得有力是不是?”此时,严大伯母正在说严冬,“是!那是你老丈人,不管不行,但也不能说全都指望咱们家吧……”
严冬就道:“我就是暂借的,等钱倒腾开了,我就还给你……”
“你是我儿子,什么还不还的?”严大伯母的手放在衣服兜里,紧紧的攥着银行卡,“主要是这是一无底洞啊。这要是拖上个十年八年的,儿子,你这一辈子可就毁了。”
严冬皱眉:“妈,你信儿子一回行不行?借您多少,回头我一定加倍还你,带利息的。那边等着救命呢……”
严大伯母翻着白眼,到底把银行卡递过去:“这是我跟你爸这些年攒的,也就十万块了,家里剩了点家用的钱,其他的真没有了……”
可这已经出乎严冬的预料了:“妈?”没想到一把拿出来这么多。
严大伯母哼他:“走走走!赶紧走!你妈我就是一副狠心肠。再不走,我可不给了!”
严冬过去抱了抱他妈:“回头儿子挣了钱,都给您收着。”
等儿子走了,严大伯母打电话给史可,诉苦呢:“……能不能叫医院少收一点啊,我那傻儿子把家里的钱都拿走了……完了这得填补多少进去……都怪老太太,当年要不是她喜欢高洁,冬冬也不会遇上这么一个媳妇……”
絮絮叨叨的,史可才知道,这位妯娌这回把压箱底的积蓄拿出来,给亲家治病去了。
挂了电话,她还有些失笑。
等老爷子回来她就说了,“大嫂子这人,也不全是冷心冷肺,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老爷子就叹气,晚上给大孙子打电话:“冬冬啊,钱紧吗?爷爷这里还有点。”
严冬不能拿老爷子的钱:“您留着吧。我这有手有脚的,自己慢慢挣着吧。”
但到底老爷子把八万块钱打到孙子的卡上了,“救人要紧。既然结了婚了,就好好的过,知道没?”
严冬嘴里应着,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回身去了病房,把银行卡给了高洁:“这里是十八万,先拿着,医药费从这里出。我还得出差一趟,每个月我会按时把钱打到这张卡上。咱都守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钱……”高洁看着银行卡,这里有十八万,“钱是哪里来的?”
严冬就说了:“咱也不能指靠着老人,我这趟出去,就是跑业务去的,负担医疗费的话虽然有点紧张,但咱们省着点,还凑活着够。”
高洁一时之间想不明白,为啥结婚时候只拿塑料花和八十八快的席面应付事的婆家,如今会拿出这多钱来给自家填这个打窟窿,也不明白这个新任的丈夫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还会管自己。他应该明知道自己心里还放着个人的。
“你……为什么?”她问他。
严冬摸他的头,没回答这个问题,只道:“我妈的脾气不好,嘴也不好。你要是住在我家觉得憋闷,就跟你妈先住回你家。也不能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在医院守着。医院有我二婶的面子,会尽心照看的……”
事无巨细的交代了一遍,就提了包,“同事还等我,我就走了。要是顺利,一两个月能回来,要是不顺利,三个月也差不多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直到人走了,高洁还是懵的。
她去补交了一部分费用,回到病房她妈已经来了。
高洁妈就说:“你回去休息吧,我换你。”
高洁顺脚就出来了,没回娘家,而是去了严家。摁了门铃,门从里面打开了。
婆婆打开门,第一声就是:“回来了。”然后嫌弃的道,“也不知道要一把钥匙带着,这成天介的,谁老操心给你留门。这回来的时候不准,我跟你爸是不是还不能出门,得专门守着你了?”
高洁低着头进去:“对不起……”
“可别对不起。”当婆婆的带着轻哼,背着包包一副出门的架势,“钥匙在门背后挂着,已经配好了。锅里有饭,你最好把菜和饭都吃光了,鸡蛋也吃了。我们家没有剩菜的习惯,浪费是可耻的,别想着偷着倒了……听见没?”
“知道了。”她转过身,低着头送婆婆出门,“妈,你慢走。”
严大伯母这才一脸嫌弃的出门,要关门的时候才到:“别整天耷拉着脸,也不嫌晦气。好福气全叫你给冲没了……”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她强忍着没有叫眼泪流下来。
去了厨房,锅里热着红枣小米粥,一笼蒸饺,一个水煮蛋。一碟子小咸菜,一碟子炒青菜。挣扎着吃完了,看了一眼饭盒,想着是不是脏的,一块刷了。
结果打开,里面满满的放着放。
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滚滚而下,这该是婆婆给准备的,叫自己带去医院的。
哭声由压抑变成了嚎啕,站在门口的严家老大两口子都没进去,又顺着楼梯走下来。
严冬爸就说:“你以后说话好听点。嘴跟刀子似的,谁受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