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京城的人就奇怪了,这好好的,九门怎么猛的加强了戒备了?
为此十三爷还专门找十四了,说老十四这是怎么了?发现什么不对了?
十四心说,难道老四连十三也瞒着?这得多大的事啊?!于是只打哈哈,敷衍了一把把人给送走了。
十三已经好几年没被人这么明显的敷衍过了,所以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心说难道万岁爷吩咐的?可是为什么呢?
万岁爷这些年可从来没有瞒着自己的时候吧。难道是自己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做的不好?没能体察圣意?
于是越发的肃着一张脸,办事的时候效率越发高了。
这一变,那处处都会跟着变。别人还罢了,消息滞后,还没反应过来这变化呢。可这些兄弟们不一样啊,稍有风吹草动那跟敏感的神经就绷直了。不说是奔走着相互隐晦的打听消息,其实也差不多。
这事谁清楚?老八看了看走在前面,腿脚不甚利索的老七,这事肯定老七比谁都明白。可老七如今差不多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比之先帝在的时候还沉默讷言。知道的秘密多了,就不敢轻易说话了,言多必失嘛。心里特别理解老七的老八,心里有点忧郁。感觉就是那种闷闷的难受,很想问问皇后,是不是男人也有更年期,要不这点事不至于就经不住吧。不就是老九有事告诉了老十没告诉自己吗?多大点事!心里难受啥,是不是?
苏培盛将画像和那封信盛给四爷,将这次事件引起的一连串连锁反应也一并都说了。
四爷只瞧了瞧那副画,至于信连看都没看,交代苏培盛,“收好。等老九回来给他。”私人信件嘛,他没拆开看的意思。
苏培盛将信就收起来,放在架子上的一处格子里。
“老十知道了?”四爷又问了一声。
苏培盛摇头,“十爷不知道。只当是信给九爷送过去了。”
十爷当然是不会瞎想,毕竟苏培盛瞧见信了,要是想要当时就要走了,犯得着半路上给截胡吗?因此送信的人回来他一句都没多问,直接就给打发了。
他压根就没想到,苏培盛是不想叫他节外生枝。你想啊,这信要是不叫送,十爷心里不得跟揣了猫儿似得,没个消停的时候。以他跟九爷的关系,越是不叫送他越是得想方设法的,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敢往出送的。要是那样,倒不如叫他送,为的不过是安他的心罢了。
要么说奴才像主子呢。这跟着主子身边天长日久耳融目染的,做事的手法上都是有章可循的。
苏培盛跟了四爷几十年,早就练达的很了。
这会子见四爷又在给皇后写信,就慢慢的退出去,九福晋的事万岁爷当然知道,不光万岁爷知道,连他都知道。可这里面牵扯的事大了,不敢叫人知道。至于说为什么不拦着九爷,这就不是他这个奴才能知道的了。
出了门,见高勿庸在门口守着,他下巴往起一扬,就朝后走去。
高勿庸弯着腰赔笑赔的跟三孙子似得,直到这位朝后面去不见了人影才敢直起腰,心里骂了一句,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他是瞧出来了,自己要替代苏培盛,只怕还远着呢。万岁爷对那老东西的信任,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熬吧!慢慢就熬出来了。
熬是什么?熬是放在火上慢炖。
九爷就觉得他的心正在经历着这么一场能被称为‘煎熬’的苦难历程。
一会子觉得福晋不至于那样,一会子又觉着保不齐,毕竟这女人要是心里都被情爱占满了,那脑子是不怎么好使。
只要想到一点点可能,九爷心里那真是杀人的心都有。这么颠来倒去的都琢磨这事,慢慢的就开始自我怀疑了。心说,我难道就真这么不好,叫她宁肯找外面那些油头粉面的小白脸凑活?又想着,爷就是再不济,也不至于比不上那些人吧。
想想福晋那女人,眼睛是瘸了还是心给鬼迷住了。
这么着一路走,等到了杭州地头,要下船了,都没等到老十的回复。
心说,这奸夫是谁啊,这么不好查?老十出手竟是查不出来来历?真是见鬼了。
如今千里迢迢的也不好再催促,心说也不用催了。把人逮住一通乱棍揍下来,就不信他不交代他是谁。
周通是地头蛇,深知这里面的事,安排的极为妥当。轿子一直接到船上的船舱门口,压根就没叫九爷露面。不说这事丢人,就只九爷没有奉旨就离京,就知道不能叫九爷在杭州城露面。
人进了轿子,直接抬着下船就走。
有那认识周通的,见周通高头大马的,后面跟着一顶小轿,还开玩笑的道:“周爷,您这是金屋藏娇啊?从哪踅摸的美人?”
周通跟人打哈哈,一路却不曾停留,直接带着九爷进了自家在西湖边上的一处别院,“这地方是小的偷偷置办下的,为的也不过谈事的时候方便。来过的人没几个,小的交代下去了,没有人的准许,不许任何人靠近。”
希望安排的妥当,能将功赎罪吧。
他指了指西面,“往西走一里路,就是福晋住的客栈……”要想知道对方的消息,也方便的很。
九爷打发周通下去,却看老狗子,黑着脸道:“打发人盯着,看看到底是不是周通说的那样……”
九爷在杭州其实是有自己的生意的,也有用得着的自己人。这时候偷偷调派,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打发的人盯了两天,都没见到那个所谓的‘四郎’。
“福晋这几天满城的转,好像是在找什么铺面。”老狗子低声道,“之前福晋不是说过,要在杭州设一个什么分店,替厂里专门处理南边的事务。还托过爷,您大概给忘了……”
他说这些就是暗示九爷,福晋未必真就有这事那事的,可能就是正事呢。
九爷皱眉,“只问你是不是有四郎这个人。”
老狗子心里一跳,到底不敢瞒着,只低着头微微点了点,“客栈里是这么说的,说是院子租给了一对夫妻,男的叫什么还是打探不出来,女眷就更不知道了。只有洒扫的听过女眷叫男子做四郎。”这么一说,见九爷的脸马上变了,就赶紧又道,“爷您冷静点,福晋毕竟一个人在外,一个女人,到底不方便,这个四郎说不得就是找来支应门面的。有个男人,出门办事到底不一样。”
这么说,好像是有那么一点道理的。
九爷咬牙切齿,“那什么狗屁四郎呢?”
说的就是啊,“前两天出门,就再没见回来。好像从杭州消失了一般。”
“那福晋呢?”就没急着去找?
老狗子摇头,“福晋那边,真没什么异样。”所以才怀疑那人就是福晋为了出门方便叫人扮的。
没哭着闹着找人,该觉得安慰吗?
九爷的表情有些奇怪,老狗子低声问道:“要去接福晋过来吗?”
那爷我不得憋屈死。
“查,挖地三尺也得把这个四郎我爷找出来。”九爷心里憋着这一口气。以自己对那婆娘的了解,没抓住她的痛脚,是被想从她嘴里听到真话的。他轻哼一声,“就不信他还能钻到老鼠洞里去?”
老鼠洞里倒是没去,说起来这里可比老鼠洞要好多了。
林雨桐一身道姑的打扮,正一脚踏进莫家的大门。
前几天从客栈出来消失,杭州就出了一个医术了得的道姑。这道姑很是治好了几个人的疑难杂症,这消息迅速的就传到了莫文龙的府邸。
按理说以如今的信息传播途径,又没有报纸电视,更没有网络,它是传播不了那么快的。但架不住林雨桐选的人和地方极好。一个是杭州将军的嫡子,常年卧床,双腿无法站立,一剂药下去,人扶着能在院子里转圈圈了。这人怎么着也跟莫文龙在同一个圈子里。这位杭州将军喜得当天就大宴宾客,杭州的官场就那么大,莫文龙也在道贺的人里,该知道的都知道的挺详细。原本以为有这么一个成功的例子,莫文龙怎么着也得请自己去他府上瞧瞧的,能瞧好自然是好,要是瞧不好,那也不妨碍什么不是。结果等了一天,没等到这位请人的信。唯一的收获就是远远的看见了莫文龙是哪一位。
说起来两人还真有一面之缘,那天晚上去溪客居的时候,她自己先上了花船,紧跟着她的有个中年文士,林雨桐当时还注意到,迎客的人给了载他过去的船夫一个荷包作为打赏,而他跟那个三娘也尤其熟悉,一瞧就知道是熟客的人。
林雨桐是没想到他就是莫文龙,想到他出入的地方,她又给几艘花船上的人瞧好了病。有花船上的船娘的,这些人常年跟水打交道,个个身上都有寒症。又都是女人,一遇到那几天,个个都跟受了酷刑一样,男人是很难理解这种痛苦的。又有几个当红的姑娘,身上这样那样的毛病,不论什么身份的都给瞧好了。
谁也没想到,这边才罢手,那边莫家就有动静了,打发人到处找她的消息,拿着重金上门求医。
这就十分有意思了。
这边治好了官员嫡子的病症,你那边没消息。可这边治好的以现在的标准看,就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可没想到他倒是求上门来了。
林雨桐本来不过是想利用莫文龙喜欢到这样的地方来,将更多的消息叫他知道罢了。谁知道会有如此意外的收获。
不细想也不会觉得怎样,可想的多了,难免叫人觉得这主张求医之人心里的倾向。这人对于官家心里是鄙夷的。可能觉得给官家的看诊的大夫也就那样的,不过是些趋炎附势之辈,不求也罢。对于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她心里是同情的。甚至不能说是同情,她很可能将她跟这些人看成是一样的人,有几分感同身受的意思。
而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莫文龙。
想到莫文龙后院的事,林雨桐对着白姨娘的兴趣倒是浓了两分。
毕竟以郑甲的本事,竟然没查出来这白姨娘到底是莫文龙从什么地方找来的。
心里一边想着,一边往里面走。身后跟着的不是郑甲也不是王甲,而是王甲调来的一个年纪不大的丫头,刚好扮作林雨桐的弟子寸步不离的跟着。这丫头别的都罢了,只功夫相当了得,以林雨桐的看,竟是跟王甲也不分上下,因此一路走来,非常的放心。
从侧门进来,一进入二门,就有个二十来岁一身素色衣裙的妇人迎过来,“仙姑驾临,蓬荜生辉!”
一副女主人的样子。
林雨桐点点头,透着几分矜持,“不知道怎么称呼?”
这女人面色微微僵硬了一瞬,神色就平和了下来。她身边的丫头脸上露出几分不高兴来,“这是我们白姨娘,主持府里的中馈。”
林雨桐脸上的笑意收敛了起来,只微微点头,“莫夫人在哪,前面带路吧。”
那小丫头手叉到腰里,就要发作。
那白姨娘一个冷眼过去,这小丫头就嘟着嘴缩回一边去了。
林雨桐只作不见,往前走了两步等着白姨娘。
这会子这女人跟刚才见面时已经瞧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走在林雨桐前面半个身位,一路往前领着,好像是知道林雨桐瞧不上她姨娘的身份,也不多言语,只做好领路的差事。
一进正院,只打眼一瞧,就知道这白姨娘应该确实是有两下的。伺候的一个个规矩的很,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进了正堂,林雨桐一愣,正堂里坐着的可不正是莫文龙。
她打了一个稽首礼,“莫大人有礼了。”
“仙姑乃方外之人,不需多礼。”莫文龙抬手,请林雨桐落座。这才看向白姨娘,“你安排午饭,我带仙姑进去即可。”
白姨娘嗔了一眼,“仙姑到底是女人,您这样,太失礼了。”
莫文龙皱眉,“那你在外间伺候吧。”
竟是不叫白姨娘去内室看莫夫人。
这就很有意思了。
林雨桐一副不掺和人家家务事的样子,只等着主人家安排。
莫文龙没等白姨娘说话,就请林雨桐往里间去。
一进里间,林雨桐就感觉到了,这里一点也不像是病人的房间,收拾的极为妥当。不管陈设还是布置,都透着一股子素雅的味道。就连鼻尖也有一股子极为清淡的香味,跟着素雅的布置,真可谓是相得益彰。
只不过……林雨桐瞧了莫文龙一眼,只不过不知道这位莫大人知不知道,她夫人房里的熏香味道,跟他那位白姨娘身上的事同一种。不叫人到里面有什么用,这位白姨娘的踪影简直无所不在。
帐幔撩开,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妇人,嘴唇泛着青色。
莫文龙走到床前,坐在床侧,握着那只白的丝毫不见血色手,“夫人……”
林雨桐就瞧见那只手挣扎了一下,不知道是没有挣扎开而放弃了,还是本身没有力气挣扎了,只由着对方就那么握着。她的视线落在握在一起的手上,唯一注意到的就是那手上的金戒指和从袖子里滑出来的半截金镯子。
这金戒指和金镯子都是极为厚重的光面戒指,要样子没样子,唯一的好处就是沉,就是重,还有就是俗气!跟这房间的素雅压根就不搭。
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眼神太专注,那边的莫夫人私有所觉,猛的睁开眼睛朝林雨桐看过来,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是……他请来给我瞧病的?”
林雨桐不知道这个他(她)指代的是谁。
要是说莫文龙,当着人家的面说他是不是有些不合适,何况这个人还是她的丈夫。因此,林雨桐觉得,她说的这个她,其实是指外面的女人。
不是他,应该是她才对。
林雨桐笑笑,“我是来瞧病的,不管谁请来的,有什么差别。”
莫夫人自嘲的一笑,“那你看,我这病能好吗?”
“好不了了。”林雨桐直言道,“病不在身而在心。所以我说,您这病好不了了。”
莫文龙皱眉看向林雨桐,“请仙姑名言。”
“呵!”莫夫人冷笑了一声,又闭上眼睛,似乎不想跟莫文龙说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