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熹嫔有些不满,此时能做的就是一个‘拖’。拖到过了年龄线,给弘历在秀女中选一个嫡福晋,要是还放不下富察家的姑娘,做个侧福晋也是似的的。毕竟弘历说的这姑娘也只是马齐的侄女。她自己的阿玛只是察哈尔的总管而已。实在算不得多显赫。
林雨桐是无所谓,乐的看这对母子掰手腕。
熹嫔的话一出来,弘历的眼睑就垂下了,他想起富察姑娘身边的丫头说的一句话,那丫头牙尖嘴利,跟她主子的性子一点都不像,她见自己跟她主子说话,就挡在身前,“……我们家格格从来不见外男,你是哪里来的,怎么进了后宅?想求娶我们家姑娘,上我们家去,跑到这里做什么?小心我喊人将你打出去。我告诉你,我们姑娘明年就及笄了……”
明年及笄,也就是十五了。
后年该选秀了,可是这选秀的日子会在什么时候不好说。要在那姑娘生日前,那这刚好赶在年龄线上,还有资格参加。要是不巧就是那姑娘生辰之后,那姑娘可就算是十七了。是不能参选的。
就是这么残酷。
那么两人的缘分不能只寄托在这不确定的事情上。况且皇阿玛不好女色,跟皇后的感情甚笃,只怕往后推的可能性更高些。
一想到有可能会错过她,没来由的心慌的很,“皇额娘……”他急切的喊了一声,然后脸上像是涂了胭脂似得,“皇额娘……”又叫了一声,才又道,“请皇额娘成全,儿子心悦她……”
“放肆!”林雨桐还说话,熹嫔的脸彻底的黑了,“这就是上书房先生教你的道理?谁家的姑娘……”
“额娘!”弘历急道,“额娘慎言,十二婶婶也是富察家的姑娘,她可是先帝赐婚给十二叔的,富察家的家教,是先帝所看好的……”
这不废话吗?照这逻辑,这些皇子福晋的娘家家教都好的不得了了。那你怎么不在瓜尔佳氏家里找,那家可除了先帝亲自挑选出来的太子妃呢。
熹嫔所有的话都被堵住了,再是皇上的妃嫔,也没权利评价皇子嫡妻。再加上,弘历张口闭口都是先帝,她还敢说什么?起的心口生疼生疼的。
林雨桐心道:不孝子就是不孝子,如今还没机会忤逆四爷这个阿玛,倒是逮住机会先忤逆他亲额娘了。
看着钮钴禄氏的样子,都替她觉得悲凉,想了想还是说了弘历,“怎么跟你额娘说话呢?你额娘这操心费力的到底是为了谁。”
钮钴禄氏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以前贴心贴肺的儿子,怎么说变就变了。都说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这还没娶媳妇呢,就先忘了娘。可不叫人伤心?
弘历眼里有几分愧色,林雨桐不等他说致歉的话,就先跟熹嫔商量,“到底是孩子,谁还没个少年慕艾的时候。既然儿子稀罕,那得空了将那姑娘叫进宫咱们瞧瞧。要是觉得规矩都还不错,定下来也无妨。”
这母子俩回去怎么说的林雨桐没兴趣知道。反正要是这是自己的亲儿子这么顶撞自己就为了一个见了一面别的都不了解的姑娘,那自己非得气出个好歹不可。倒不是嫌弃儿子为了媳妇忘了娘,而是觉得自家的儿子有点缺心眼。一见钟情固然浪漫,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应该理智的多看两眼。你说人品性情都不了解,就说一眼就相中了,还一副非卿不娶的架势。这不缺心眼吗?当娘的能不急?
四爷回来她一边给四爷盛饭一边说了这事,“……都说本性难移,这话再是没错的,瞧把钮钴禄氏给气的。”
“哼!”四爷看不上钮钴禄氏的算计,但也气弘历对他额娘的态度。
一顿饭都在讨伐弘历,可等吃完了,也痛斥完了,林雨桐砸吧着嘴,眼里透出几分遗憾来,“咱们算是日久生情吧。说起来,还真是羡慕那种一眼万年……”
四爷被这话说的吧,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反应。好半天才道:“一眼万年算什么,咱们是万年一眼,过上万年,我瞧着你也跟现在一样,怎么都不觉得厌倦……”
这么一说,好似万年一眼比一眼万年好那么一丢丢?
谁知道呢?万年一眼的有待时间去检验,这一眼万年的自己得马上处理了。
弘历很急,旁敲侧击的催促过自己好几次,叫赶紧见见那位叫他一眼万年的姑娘,于是林雨桐就跟太后说了一声,太后又打发宫里的嬷嬷,去富察家接人了。
等见到这位叫弘历魂牵梦绕的姑娘时,林雨桐多少有点失望。或者说被史书记载的贤后跟想象中的出入太大。
不过这时候,她倒是想起翻史书时看到的一些记载了,乾隆盛赞他的这位结发妻子,用了一个词叫做‘姿容窈窕’。窈窕是什么意思呢?是说心灵美仪表美。心灵美不美的,现在是看不出来的。但是这仪表美,却是有个标准的。什么标准叫美?在太后和熹嫔的眼里,选孙媳妇儿媳妇,那自然是身体康健利子嗣珠圆玉润有福气的身形叫美。但在弘历眼里的美是什么样的呢?那得身材纤长杨柳腰,小脸大眼樱桃口。
这位姑娘就是弘历眼里的美人。她其实长的是极为艳丽的。只是这身形加上长相若是打扮的艳丽了,未免有些轻佻,为人所不喜。尤其是宫里这些婆婆太婆婆。不知道是因为这姑娘知道这一点呢,还是真的爱通草绒花,反正打扮的极为素朴,倒是将身上的艳色硬了压下去三分。瞧着也还端庄大方。
尤此可见,这位姑娘至少是个懂得审度的聪明人。
林雨桐对人的长相,是真没什么偏见。长相跟性格这是两码事。娇滴滴的女汉子在后世并不少见。
但太后和熹嫔都有些皱眉,显然是有些不喜的。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说到底,还是这姑娘长的太好看。
简单的问了几句话,给了些赏赐就叫人把人家姑娘给送回去了。
太后看林雨桐,“皇上的意思呢?”
要是老四看中弘历,这福晋的选择就不该由着弘历的性子。
林雨桐抿嘴一笑:“跟熹嫔犟了几天了……”
太后脸上的笑意就收起来了,跟自己的亲娘为了个姑娘都能顶起来,这样的人要是坐在那个位子,要比想象的还要任性。她马上就冷淡下来了,知道老四是不会愿意要这么一个性子的儿子来继承江山的。要只是一般的皇子福晋,这个不要紧。只要不出大岔子,就行!“我是老了,看不真切,远远的看着规矩还行……”
熹嫔心里急,这些大家子出来的姑娘,规矩就没有不好的。
林雨桐不搭理她,只应和太后,“您说的是,看十二弟妹就知道了。”
太后脸上的笑意就更淡了,这位十二福晋算不得个好的。瞧着是好,但对于丈夫的言行半点都不知道劝诫,孩子没少生,但活下来却没有。一家子出来的姐妹,尤其是这个姑娘养在他二伯马齐夫妻身边,跟十二福晋是一样的教养和环境,这将来……
正要说话,平嬷嬷就低声道:“四阿哥来了。”
弘历追来了!肯定是急着想知道结果。
“今儿累了,就不见了。”太后摆摆手,这才跟林雨桐道:“你跟皇上商量着办吧。怎么着都好……”
不管熹嫔愿意不愿意,反正弘历是心想事成了。第二天四爷下旨,见富察李荣保的嫡长女赐婚给四阿哥弘历为嫡福晋。
富察家顿时欢腾起来,可还没等开大门宴请贺客,兜头一盆冷水就浇了下来。
四爷再下恩旨,体恤马齐年迈,恩准其荣养,入咨政署以备问询。
荣养但不致仕,没了官位却成了皇上的座上客。
咨政咨政,咨询了才能参政。
马齐和急切上门的弘历两人面对面,此时,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第930章 重返大清(35)三合一
林雨桐说四爷,“对马齐,是不是闲置的太快了。”
哪里快了?
马齐在中枢已经多少年了?“从康熙二十七年出任左都御史算,已经三十五年了。就算从出任武英殿大学士算起,那也有二十四年了。”以前是有佟国维压着,后来是有隆科多趁着,还显不出他来。如今没人压制了,又成了弘历的岳家,以他的性子要是忍得住不搅风搅雨才是稀罕事。“再说了,弘历认不清楚的事,也该叫大家认清楚。”知道自己的态度,跟着他蹦跶的看看还能有谁。
那照这么看,“张廷玉在中枢的时间也不短了。”
从康熙四十三年入值南书房,再就没有离开京城。不光是没有离开京城,反倒成了常年跟随先帝的唯一汉臣,先帝不管是下江南还是去塞外,必带的人种就有张廷玉。
四爷又摇头,“时间是不短了,但他跟马齐还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他是汉臣。四爷心里没有满汉的界限,但只他心里没有还不行,还得表现出来叫大家都知道。因此,马齐说动了就动了,但是张廷玉,四爷是不会动的。一是这人聪明,知道什么事能掺和什么事不能掺和。先帝时期诸皇子之间的事,他是一点也没掺和进去,那么大的泥坑,像他这样没沾染上一星半点泥点子的真没有。修炼到现在,人是更精明了,就更不会掺和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了。一心一意做起了纯臣,这就是张廷玉给他自己的定位。而四爷呢,也需要一个标杆,表示他对汉臣的看重与信任。所以,张廷玉只要不出大岔子,是可以荣耀到死的。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林雨桐只能替那富察家的姑娘默哀了。
指婚皇家并没有给这姑娘乃至她的娘家带来荣耀,这叫这姑娘在家里可怎么呆的下去?
自小养在伯父的府上,这跟在亲生爹娘身边还是有区别的。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好亲事,结果的,害的伯父从高位上给掉下来了。这不仅是伯父退下来的事,这牵扯到整个富察家族的未来。好些子弟出仕,没有了这个靠山在,以后只怕再升迁的时候,就有些举步维艰了。
贺喜的人都很尴尬,这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内宅里早乱了,这姑娘勉强扶住丫头的手才算没有倒下去。
到底是马齐,人老成精了,脸色微微一变之下,就恢复了往常的样子。热情又恭敬的请弘历里面坐,又叫了儿子出来相陪。这才跟上门道贺的客套。什么皇上隆恩,体恤下臣。什么年迈病体,难报皇恩。说到动情处恨不能泪湿衣襟。听的往里面去的弘历差点都已经是真的。是真的马齐急流勇退,给皇阿玛上折子祈求致仕呢。
一喜一悲一惊之下,富察府还是开门宴客了。比之之前还热闹。
四爷也乐得配合,一会子打发太医给马齐瞧身体,说是见不到这位肱股之臣甚是担心。一会子又赏赐了两盆花,说是赏花的时候不由的想起马齐,顿觉想念,觉得该把这花送来也算是君臣共乐了。宴客的时候,四爷还叫给添菜,打发了俩御厨过去,还自带食材的,反正是把这位老臣的面子给的足足的。
八爷在书房坐着,闲闲的摆弄棋盘上的棋子。很快,就没有八爷党这个词了。如今对马齐的处置,就是一个信号,老四只怕是要调任官员了。
以前是官员不能在户籍所在地任职,现在只怕是更具体了。再任上最多可几年,如不能升迁的,以往是不动,只怕现在是不行了,哪怕平调,也得动一动的。如此一来,三年一轮,刚干熟了,人也该走了。想在某一地养出个土皇帝出来的事是绝对可以杜绝的。而贪污这事,至少可以减少各地方在钱粮税收上伸手的机会。因为只有三五年的时间,任期一到,下任官员来接任这账目最起码是爹盘点清楚的。后任可不会给前任填窟窿的。
再加上老四已经有意改税制,对地方的管控更加严谨。虽然不完善,但确实在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要但从执政理念上来说,他自问是比不上的。但论起手段,他倒是觉得老四有点操之过急了。
八福晋来的时候就见八爷面前的棋盘上摆的乱七八糟的,原来以为是自己跟自己对弈,闹半天就是闲的自己跟自家玩呢。这么无聊,而已不说回院子去。这都几个月了。
她往他对面一坐,没话找话,“正月十五的时候我又见大格格了,瞧着也还好。叫丫头给了银子,在宫里你不用操心。”
说出来这话显得干巴巴的,这还是八爷第一次听到福晋主动关心大格格,他抿着嘴到底抬头道:“萱宝那里以后你别管了。既然不要了,就由着皇后做主就是了。”
这明显就是在赌气嘛。
自己已经退了一步了还想怎样?
她想问他,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最终叫他闺女得了好处了,既然得了便宜又何必一副不饶人的样子。但看着他冷淡的脸,到底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只道:“我来是想问问弘旺的事,弘历都指婚了。咱们弘旺跟弘历一样大小,是不是也该想着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八爷。
还真是!儿子也该娶媳妇了。
别的兄弟都抱孙子了,就自家还没有?能不急吗?急死了。
八爷沉吟,这次倒是没有给八福晋冷脸,只道:“回头我问问弘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八福晋皱眉,“我承认我是对弘旺不好,但你这样就真的好了?处处都让一步,对弘旺的名声就没影响?这不是叫人说弘旺眼里没老没少吗?”
八爷心里就警惕了起来,“你是看上谁家的闺女了?”
八福晋就气了起来,“想哪去了?把我当什么人了?要不这么着,弘旺的婚事我不管总行了吧?”
这话一出,夫妻俩都沉默了。
两人中间横亘着一种叫做‘不信任’的东西,叫人特别难受。
八福晋的眼圈都红了,“不管你信不信,我真没有恶意。只是想提醒你,弘旺的亲事不能由着那两口子说了算。他们说什么是什么,可咱们娶儿媳妇,将来是要跟着咱们过日子的。弘旺连个亲兄弟都没有,要是岳家再不得力,将来咱们这府里,只怕真得落寞下去了。”说着,就又看了八爷一眼,“弘历的事你也听说了吧。现在看上面坐着的那位是真没看上弘历。弘时太老实了,弘昼是个吊儿郎当的。皇上只怕真有叫皇后生的意思。”她小心的打量八爷的脸色,“四嫂都那个岁数了,都还想自己生呢。咱们就自己生一个又怎么了?以前算命的也说咱们俩的子女缘分晚,上次去娘娘庙,抽的又是上上签。我总觉得许是这孩子离咱们真不远了。”
八爷心里一动,就朝八福晋看去。
八福晋有些别扭,“你知道的,我这人从来不跟谁说软话。要不是为了孩子,才不过来陪你磨牙……”她起身手里扭着帕子,“你放心,我的心思都在肚子上,弘旺的事我肯定不掺和。”说着眼圈就红了,“你有儿有女,我呢?跟着你一辈子,我得着什么了?死了就没人给上柱香……”
八爷最见不得她说这个,一说他心里就跟着难受起来。想起那个时候对着福晋说的信誓旦旦的话,说将来一定要给你别的女人都没有尊荣,叫你儿孙满堂尊宠无双。
可现在呢?什么都没能给她。
他别扭的扭过脸,“这两天,正忙着处理隆科多和年羹尧的事情,等忙过这两天,我问问皇上的意思,看弘旺的婚事他是怎么说的。”
“嗯!”八福晋擦了眼泪,应了一声,“早点回来,我叫厨房给你煲了汤。”
八爷应了一声好,算是答应今晚回正院去歇了。
夫妻俩的冷战,算是才结束了。
但八爷私下里问弘旺的时候,弘旺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不急着成亲。”
放肆!
“成家才能立业。”八爷的脸上就有几分怒色,“这事由不得你。”
由不得我你跟我说什么?
弘旺跺跺脚,回身就找林雨桐去了。
“不想娶福晋?”林雨桐放下手里的账本,是年羹尧走私军粮的密帐。这账本当然不要她亲自算的,她算的是两边若是贸易,这贩卖粮食中间又多少利润。正算着呢,弘旺求见。这孩子在自己跟四爷面前,始终就是没有遮拦。有什么就说什么,直来直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