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
四爷浑身都变得冷肃起来,“一旦差事,杀无赦!但凡吸食者,当官的罢官,袭爵的免爵。不管爵位有多高,不管官位有多大,不管是满人还是汉人,只要沾了这东西,一律送戒毒所强制戒毒,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十爷的手一抖,老十上台后尽管派了那些小崽子查贪官了,但这么明确的表示要杀人,还是第一次。
可是为什么呢?
福寿膏这玩意,他抓住了一个重点词,“戒毒?”
那玩意是毒?!
十爷惊悚了!要知道,属国每年将这玩意当做最高档的贡品进贡给皇室的,皇上每年两百斤,皇后每年一百斤。这是嘛意思?这是说这些属国没安好心啊!这是想谋害大清皇室吧。要知道,正因为这是贡品,所以在民间的价格格外昂贵。也正因为贵,好些人都打这玩意的主意。从藩属国走私,他都有所听闻。而且这怎么说呢,皇室中有好几位老王爷都好这一口。官员中有人抽吗?肯定有!
瞬间手里的东西就烫手起来了不确定的问:“真查?”
四爷没理他,摆摆手叫他滚蛋。
十爷就真的滚了,可滚了之后该怎么办呢?他真麻爪了。溜达回家先看了看福晋,福晋吃了药睡的正打呼噜呢。他又悄悄的退出来,想了想还是找了十四。
十四这会子正在书房看青海来的信呢。下面报说老十来了,他还愣了一下。哎呦这位哥哥登门也算是稀客。将人迎进来,十爷半点都不客气,实实在在的来问老十四的意思,“……这福寿膏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咱们也没用过,但太医确实用这些东西入药,如今老四……不是!如今万岁爷说是du就是du 吧。可这牵扯到的宗室可不少,这么折腾下去,怎么着啊?是要出事的!真能这么干?”
十四白眼一翻,“十哥你怎么这么实在!你管人家那些事呢?爱谁谁!削了他们的爵位有怎么样?不该啊!你也不想想,这宗室如今有多大,光是咱们这些兄弟一个个的将来不是亲王也是郡王,王爷一大堆的。这就已经不少了。万岁爷还放了一批小崽子出去,这些个个都是奔着爵位去的。这都是咱们家的孩子,都是皇阿玛的孙子。如今论起来,他们可都是远宗了,咱们才是近枝。不把远宗给打发了,这京城光是王府就得占一半,也忒不值钱了。查就查呗!还怕得罪人?查了他们咱们兄弟都记你的情分。旁的不说,将来你家的弘暄继承了爵位,弘参怎么办?只要有本事,万岁爷估摸着不会舍不得贝子贝勒衔的。”
十爷听的直撮牙花子,要么说老十四跟老四是一个额娘生的呢。这要说损,那损起来也真是没谁了。之前他就没这么想过,可叫老十四这么一说,还真是!多踢出去一个,下一辈的侄子就多一个机会。要不然这宗室太庞大了,万岁爷只怕不会轻易再往外许爵位了。
可这想办法削爵位就削爵位呗,什么办法不行?怎么偏偏想了这么个损招呢?吸口烟整这么大的罪过!
十四用胳膊捅了捅十爷,低声道:“咱俩关起门来说话,老四这性子可是够龟毛的。但这人有一点好,那就是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说这福寿膏有问题,还真说不来这东西真是有大问题。”
十爷愣了愣,不得不说十四这话有几分道理,他也放低声音,“那你的意思呢?”
十四两手一摊,“你的差事,我说什么?”
十爷洗耳恭听的结果就听了这么一句,得!又是个滑不留手的。
等把十爷送走了,十四才重新拿起青海那边送来的消息,“呵呵……叫爷给你拿主意?也就老九信你是个憨货!”叫十四说,老十在这些兄弟里实在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装傻充愣扮猪吃老虎他玩的比谁都溜。
心里暂时放下老十说的事,他将信又重新看了一遍,眉头就紧跟着皱起来了,看来年羹尧这事得尽快了。青海那边闹的厉害,撑得过年底也撑不到明年开春,该准备的可是得准备了。
这么想着,就要提笔回信。可想了想还是将笔放下了。老十说的对,老四对自己确实是不错。再说了老十都能拉下来进宫死缠去,自己怎么就不能去联络联络感情去。
这么想着干脆叫人伺候梳洗,准备进宫去。
正泡在浴桶里泡着呢,完颜氏连通报就没通报就直接进来了。十四吓了一跳,身子往水下一缩,“怎么跑过来了?有什么话不能叫人通传?”
完颜氏朝十四露在外面的肩膀一瞧,不屑的撇撇嘴,才歇了半年,身上的肌肉都软塌塌的了,好像自己多稀罕看似得。她一脸嫌弃的拿了毛巾转到十四身后抬手就给搓上了。
十四疼的咬着牙,“到底想怎么地?赶紧说话。”
“你要进宫去?”完颜氏在胳肢窝那里又狠狠的搓了一下,问道。
十四半边身子都往回缩了,“不进宫这大冬天一大早的爷折腾什么呢?”
完颜氏白眼一番,顺手将澡巾往浴桶里一甩,溅了十四一脸,她也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爷不耐烦?我还不耐烦呢!一天天的猫在书房家里的事你是半点也不管。”
“家里的事?”十四顺手拿了搭在一边的毛巾将身胡乱的擦了,才从浴桶里出来,“家里有什么事?不是有你呢吗?上次你非叫我问额娘要不要给咱们府里也修个院子,说不得额娘什么时候想来住两天呢。好吧,我去问了。额娘把我喷回来了。说我办事不靠谱。你这会子又想干什么?”
完颜氏手都痒痒了。不识好人心的玩意。别人的母妃都要接出来了,自家的额娘是太后,有皇上养着呢也没错。太后的意义不一样不可能出宫这谁都知道。但谁叫你去问太后了。要问也是问万岁爷啊。要是万岁爷体恤太后,觉得太后闷在宫里一辈子,想出来偶尔走动走动也未尝不可。那出来哪有去另一个亲儿子那里更好的去处的。不用住,哪怕出来吃顿饭呢,也叫万岁爷知道你有那份孝心呢。结果你不问该问的人,直接去问太后。太后能怎么说?说我想出宫去住?那别人不得说万岁爷和皇后不孝顺。这事太后能主动提吗?真是猪脑子。这会子还有脸怪自己。
憋着这口气跟这人是辩不清楚的。
“行行行!不提这事行了吧。过去了就不提了。”完颜氏的拳头松了紧紧了松,“你这也回来快一年了,府里的孩子你也常见,你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什么不妥?
“儿媳妇归你管。”十四将衣服穿好,拿了边上温热的茶喝了一口,“这事你别跟我说。”
谁跟你说这个了?
“你就没发现你家的闺女大了?”完颜氏能气死,这些年不着家回来是半点也不管。
闺女大了?
十四愣了,“多大了?”他真记不住。
完颜氏自己没闺女,但对庶女要是不尽心,估计太后就得恼了,再说了都到这年纪了,不过一副嫁妆的事,自己总得把自己的本分尽到吧。“三格格四格格是一年的,今年都十八了。五格格小了一岁,也都十七了。”三格格五格格是舒舒觉罗氏生的,四格格是伊尔根觉罗氏生的。如今这是赶上孝期了,迟点就迟点。可这总得提前把人定了,等出了孝可是半点都不敢耽搁得把闺女给发嫁了吧。
都这么大了!
十四愣了愣,“这年纪……也还行吧。皇家的女儿本就嫁的晚。”
呵呵!
完颜氏掏出帕子闲闲的拂了拂身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不晚就不晚吧。”你高兴就好。反正又不是我闺女。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上心不上心的与我何干?
看着完颜氏转身就走了,十四还真有些傻眼。你别把话说一半啊!接下来是怎么着?找额娘?还是跟万岁爷说?
一直都进了宫了,十四还没拿定主意。孩子这种东西,谁家的也不是多余的。姑娘家在家里呆着,当阿玛的没有嫌弃的。只要养得起巴不得不出门子呢。可这不行啊。
见了四爷先说正事,将青海那边的大致情形说了,“……岳钟琪……岳飞第二十一世嫡孙,岳飞三子岳霖后裔……此人……其才干人品皆在年羹尧之上……可托付大事……”
四爷见十四没将他的嫡系部下往上举荐,倒是多看了十四两眼,认可十四的话,“……就按照你刚才说的意思回信……”
十四心里一松,幸亏稳住了,要是真敢贸然推荐他自己的人,估摸着自己今儿就没那容易过关了。
从御书房出来他才回过神来,完颜氏说的事又给忘了。现在去后宫找额娘?还是算了,上次已经被喷了一回了。老太太现在脾气硬的很呢,只说她要颐养天年,有什么事叫自己找哥哥嫂子去,她是不管的。还是亲额娘呢,狠心着呢。
哥哥那边还是算了,忙着呢。转身往里面去,找皇后算了。这事皇后管起来才理所应当嘛。自己干嘛要操心。想起来完颜氏也是,这宗室女嫁人可不都是指婚呢。这么急巴巴的打发了自己来,好像自己有多迫不及待的嫁闺女似得。
十四求见的时候,林雨桐正在看各位太妃出宫要带的东西和名单呢。再看看都该赏些什么叫带出去。
听说十四来了,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叫张麒麟把人请进来。
原本以为就是来请个安的,谁知道十四这么干脆,“……那三个丫头的婚事就拜托皇嫂了,您看着好就好……完颜氏的意思大概是想叫咱们提前有个谱,好打听打听那边的情况……”
说的是指婚的事。
林雨桐心说,完颜氏才不会费心去打听呢。只怕是闺女留的大了,如今还在空里担着呢。这一茬要出嫁的皇家格格多了去了,这是怕好的都指给了别人,他们家三个没赶上好的,到时候老十四再怪她。
可这事林雨桐能怎么说呢?
她更干脆,“你跟弟妹相看就行。瞧着哪家的后生好,两家说好了,到时候叫万岁爷指婚就是了。”
嗯?
十四眨巴着眼睛看林雨桐,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说我家的三个闺女不用抚蒙了?
这个恩典好像有点大!
他想问一句,您给我哥他商量了吗?
张起麟在边上默默的摇头,那是真没商量。皇后如今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林雨桐不跟他废话,太妃出宫这是大事。一个月里的吉日也就几个,都挤在这几天里,车马调动人员安排,事情多着呢。见十四还不动,就问:“还有事?”
十四摇头,没事!真没事!他就没见过办事这么敞亮的娘们。
回去后还跟完颜氏念叨:“瞧瞧四嫂,再瞧瞧你。四嫂说话那叫一个敞亮,再看看你,心眼多的你。不就是三个丫头不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到处避嫌嘛。你看看四嫂,说决定就决定了,半点都不含糊。”
“那是万岁爷信她。”完颜氏斜眼看他,“你要信我,这三个丫头的婚事我来相看?”
十四脖子一梗,“你看就你看!”说着就走,“那你相看吧,看好了爷去请旨赐婚。”
这下轮到玩盐水傻眼了,她恨不能给自己俩巴掌,叫你多嘴。
十四心里笑,叫你相看你才不敢马虎,就是差也差的有样。她那人,嘴跟刀子似得,可真没那么狠的心肠。
完颜氏觉得她烦,都快烦死了。大龄待嫁庶女,还一连三个。上哪找合适的女婿去?能不烦吗?
可谁又不烦呢?
三福晋拿着镜子看着眼角的皱纹,“我这都要娶孙媳妇了当太婆婆了,如今又得重新开始学着伺候婆婆当媳妇……”这都是什么命?
三爷最见不得三福晋说这个,一听她抱怨就马上怼道:“不耐烦了?哪里耐烦上哪去!”真是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一点委屈也受不了。再说了,伺候婆婆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怎么就委屈了?抱怨什么!打从六岁离开额娘住到阿哥所,四十多年过去了,终于又能跟亲妈住一起了,那种小心情告诉福晋这婆娘只怕也理解不了。要么说还是解语花好呢,昨晚跟自己谈天谈地谈亲妈,人家年纪小,可人家懂理啊!小声音说着替自己高兴,说的自己真是高兴加高兴,早上一睁眼心情都是明媚的。可一间福晋,这什么好心情都没了。他的脸一下子就落下了,“今儿额娘出宫,你别找不自在我跟你说。其他时候爷可以不计较,但这回不行。以后咱们什么都好商量,只一样,额娘要是有半分不顺心的,可别怪爷不顾半辈子的夫妻情分。”
三福晋背过身翻了个白眼,自己也就是抱怨抱怨,难道连这个也不知道。说句不怕忌讳的话,荣太妃还能活几年?
两口子默契的都不提起这个话题,最后检查了一遍早就准备好的院子,这才进宫去接人。
到了宫门口,就遇见了老五两口子和老八两口子。
当年的四妃,德妃在宫里成了太后,剩下的三妃出宫自然是排在其他妃嫔的前面的。老五接的是宜太妃,老八接的是惠太妃。
跟老三和老五两家的喜气盈盈相比,老八这边就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进了宫门,有肩舆轿辇,但三家都没人用。今儿是接人但也是谢恩的,连这点诚意都没有?
其实四爷和林雨桐真没计较这些虚礼的心思,可惜没人信。
早早的,四爷和林雨桐就在太后这里等着了。
太后这半年身体养的不错,许是心宽体胖的缘故,很有些发福的迹象。四爷叫人做了台球和克郎球来,给太后消遣,但这两样东西,太后玩的时候真不多,倒是弘昼时不时的窜过来玩。后来四爷叫人做了保龄球,太后才慢慢玩了起来。两人过来的时候,太后刚运动完,一身短打装束,脸上再没有之前郁郁之色。
对林雨桐尤其亲热,可能是知道了不叫老十四家的闺女抚蒙的事吧。
一起吃了早饭,四爷自己拿刀削苹果,切成块给老娘一块老婆一块,默默的在一边听婆媳俩说话。
林雨桐跟太后笑道:“三爷那里好说,就怕五爷将宜太妃接回家,九爷回来要闹了。又是去给万岁爷办差去的,回家不见额娘真敢来宫里找万岁爷赔,您信不信?”
太后就笑,“信!怎么不信?老五厚道,让着老九呢。”说着,还拍了拍林雨桐。
是想说你们两口子也厚道。不是让着老十四,她的日子也不能这么舒心吧。
林雨桐抿嘴笑,太后就接着道:“也别怕老九闹,有他额娘看着呢。有儿子争来抢去是当额娘的福气。”
四爷又递了块果子给太后,“那回头儿子叫十四弟进来骂一顿,问问他怎么不跟朕抢额娘呢?”
太后刚想说,十四不敢,十四之前说了要不要出去住,是自己给拦了。可一抬头,就看见老四眼里那丝还没消失的笑意,她当时就怔住了。老四这是故意这么说,逗自己玩呢?四十多年了,母子俩相处一板一眼的,哪里见过这样的老四。
她的眼睛马上就湿润了,是她这个当额娘的错过了吗?
四爷垂下眼睑,“这是怎么了?真伤心了?那朕可真打十四板子了。”
太后这才笑了,嘴角慢慢翘起,笑意从嘴角一直蔓延到眼底,“打!狠狠的打!着实该打的很。”
说着她自己就忍不住先笑了起来,几十年的隔阂好似在这一瞬间就消失了。
屋里伺候的十分捧场,平嬷嬷过来添茶,见了就道:“老奴可真得为十四爷叫屈了。十四爷捧着孝心来是谁三两句话把人给骂走了。老奴看啊,这世上偏心的额娘除了太后娘娘再没别人了。”
这是说太后偏着的人是四爷。
说说笑笑的谁也不当真。好一会子四爷才道:“您要是闷了,想出门就叫十四带您出去转转,不打紧的。就是想去十四那里住几天也没关系……”
太后摆摆手,“我才不去。那两口子跟你们两口子不一样。住过去什么都不用干,整天得忙着替他们俩断官司。”别看在宫里住了一辈子,有什么事是自己看不明白的?这些太妃出宫了,看似跟儿孙团聚是好事。可真出去了,未必就真能享清福。家家都是儿孙一大堆,嫡出的庶出的,孙儿得娶媳妇,孙女得嫁人。儿孙一多这事就多了,这个得的多了,那个得的少了,你争我抢的没个消停的时候。你说这是管该是不管?管吧管不过来,不管吧哪里就人心?想到这里她就不由的摇头,瞧着吧,兴许热闹在后面呢。
这边正说的热闹,三位太妃就过来此行了,身后跟着儿子媳妇,是来谢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