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掀帘子进去,屋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林长亘看着进来的林雨桐,刚才的火气也散了一些,“大冷天的,你怎么来了?在屋里歇着去吧。什么事都有大人们操心,不用你们跟着掺和。这些事跟你不相干。”
林雨桐上前行礼,云氏就拉着她站起来,低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话现在问,叫自己怎么说。只得跟云氏低声道:“先把大姐接回家养伤吧。我今儿去看了一眼,头上有伤,是被重物砸的。人也昏迷着,也不知道现在醒了没有。又伤在头上,就怕这脑子以后……”
“砸的?”林长亘就看向金国安,憋气的道:“看来国公爷瞒着在下的事情还真是不少。到现在都没有一句实在话。咱们两家是亲家,两家的面子还是要的。我也不说追究的话,谁叫我这二丫头已经嫁过来了呢。所以,这事就只当从没发生过,我将闺女接回去……”
金成安就看了一眼楚夫人,眼里的厉色一闪而过。这林家的大姑娘知道那么要紧的事,怎么能放回去?他见楚夫人就是闭着眼睛装菩萨,一句话都不说,只得回头就歉意的道:“亲家别误会……”
话还没说完,白嬷嬷就急匆匆的进来。屋里的人一下子就都看过去。
林长亘和云氏更是盯住不放,这位嬷嬷,正是刚才楚夫人打发出去带林雨枝的嬷嬷嘛。
白嬷嬷脸色有些难看,直接往楚夫人跟前去,要跟楚夫人私下说。林长亘就看了一眼金成安,“要不我们回避一下?”
金成安被挤兑了也不恼,只瞪眼对白嬷嬷道:“有什么话就当着大家的面说,事无不可对人言。鬼鬼祟祟的,像个什么样子。”
白嬷嬷看了楚夫人一眼,见楚夫人闭眼不言语,只得道:“林大姑娘不见了!”
不见了?
楚夫人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但金守仁却猛地站起来,急忙问道:“怎么会不见了?”
白嬷嬷能怎么说?难道说把人关在花园墙角那小院子里是楚夫人的主意?她眼珠子一转,看了林雨桐一眼,低声道:“四少奶奶之前见过林家大姑娘……”
楚夫人的眼睛又再一次闭起来了。如此也好,自家没责任了。林家的大姑娘被带到这里,是林家的外甥女干的。如今人再次不见了,最后见她的是林家的嫡女。林家想要人?那就回去先处理家务事吧。
她倒是安然了,可金成安和金守仁父子心里却咯噔一下。
这林家的姑娘不管是自己走了,还是被什么人带走了?留下的隐患都是致命的。这根本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而是想办法将人给找出来。
于是,众人不免都看向林雨桐。
林雨桐却抬眼看着白嬷嬷,皱眉问道:“我是见过我大姐,但却不是最后一个。那院子里从门口到廊下,一共有四个丫头守着。如今人不见了,白嬷嬷却暗示是我捣鬼的。我就想问问,我见过我大姐又怎么了?我见她,是夫人允许的。而白嬷嬷你更是寸步不离的跟着。甚至一直将我送回了冬青苑。况且,我大姐是昏迷的,你找大夫看过,她多长时间能清醒,你心里有数。我跟一个昏迷的人,在里面呆了半盏茶的时间,刚够我查看她的身上……”她说着,语气一顿。即便话没讲话,大家也知道,作为妹妹,第一时间要知道自己的姐姐是不是真的失身了。也都理解的点点头。这都是符合逻辑的。出了这样荒诞的事,自然不可能听别人一面之词。自己检查一遍,才是最合理的。
林雨桐这才接着道:“之后,嬷嬷送我回冬青苑。我是不是出去过,我身边的人是不是靠近过后花园,这个很容易弄清楚。我嫁到府里的第一天,自己都会迷路。请问,我是怎么将一个昏迷的人,藏起来或是送出去的?”说着,就轻笑起来,“这府里的规矩还真是奇怪,一个下人,自己失责,去敢把责任往主子身上推。还真是让我长见识了。”她也算看明白了,这位楚夫人的真是半点违逆她的事都容不下。自己这脾气,本来就不是能做小伏低的,冲突是必然的。再加上今儿因为林雨枝的事,林家和这府里必然要起隔阂,自己要是不露出獠牙来,怕是真又得举步维艰了。所以,她半点不留情面的直接对上了楚夫人的心腹白嬷嬷。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这么明显的冒犯,楚夫人只怕难忍得下这口气。
果然,话音落下,楚夫人的眼神就跟刀子似得刮了过来。一点都没顾忌林长亘和云氏在场。
林雨桐还没说话,四爷就咳嗽一声站起来,对金成安拱手道:“父亲,今天岳父岳母都在,儿子有件事求您。”他回头看了一眼林雨桐,“将儿子分出去吧。这府里……儿子实在是没有立锥之地了。”
林雨桐立马明白了四爷的意思。这是个发难的好机会!
庶子媳妇刚进门,婆婆身边的嬷嬷就敢当着众人的面泼脏水。这有恃无恐的样子,哪里将他当成了主子?更何况,这还是当着媳妇娘家人的面。
楚夫人跋扈,跋扈到了这个份上,不管这事能不能成,在金成安的心里这就是一根刺。
第639章 庶子高门(23)二更
分出去?
这话实在是有些大逆不道。
楚夫人眯着眼睛看向四爷,随即眼圈就红了:“你这孩子,真是亏了我对你的心……这么些年,你的吃穿用度,什么不用我操心……”
四爷只抿着嘴,对金成安拱手:“儿子这身子,不吃饭虽然会饿,但是身子却更轻便了。”
这话一出,屋里一下子就静下来了。
这就差没明说,这是府里有人害他。
云氏就不由的朝楚夫人看去,还真是蛇蝎一样的心肠。
金成安面色一变,再是没想到他敢把这事摆在明面上来。这就叫人下不来台,尤其是有外人在的时候。
可谁知四爷话语一转,看着楚夫人又拱手作揖,“母亲不要多心,今儿儿子说这话,就是仗着母亲疼儿子。儿子不是疑心母亲,而是怕儿子的饭食都不干净,只怕父亲母亲大哥吃的用的,也被人动了手脚。故而,时常忧心,但却能力有限,再怎么观察也没发现什么问题。本来以为是自己多心,可这次还真就出事了……”
为楚夫人开脱的话真是虚伪极了。但这话却叫众人脸上一松,什么事别闹的脸面上太难看,就都好说。
连楚夫人脸上的神情都送了一松。
四爷就看向金成安:“儿子今儿说这话,就是因为这两天的事,闹的心里怕了。”
金成安脸上的怒容一收,眉头一挑,有些明白他这是要干什么了。要不是今儿这事,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庶子心思这般机巧。明明暗示嫡母害他,但他却一抖一拽之间,不仅将告楚氏的状的话都说完了,还叫楚氏疑心不到他身上。即便疑心,在大面上也拿不住他半点对嫡母不敬的把柄来。这份心思,可是比长子更深。也比长子更会玩弄人心。他倒想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来。
四爷歉意的又看向林长亘,将刚才的话题瞬间就抛开了:“岳父,小婿不是向着自家人说话。如今,咱们两家也算是一家人。关起门来,也就没什么家丑这一说了。您想想,这大姨姐在林家,怎么就会好端端的到了我们府里?我们府里……也不瞒您说,还真是有点不干净。尤其是这两天。前不久,小婿刚觉得自己的身上被人动了手脚,紧接着我们家老太太身子就不好了。好容易冲喜吧,整个府里差点都被人算计了。如今在府里好端端的住着的人,母亲她肯定是安置妥当了。但还是说不见就不见了。这不得不叫人往深处想。”
林长亘皱眉,这话怎么听都像是怕他闹着跟谨国公府要人而做的辩解。是这个意思吧?
楚夫人跟金守仁脸上的神色好多了。这话叫老四跟林家说出来,确实是最合适的。
林雨桐看了四爷一眼,就附在云氏的耳边轻声的说了几句。
云氏的脸上马上露出几分惊愕,对着林长亘点点头。
四爷就接着对林长亘道:“您想啊,能在您的府上动手脚的,这人应该跟林家有密切的关系……”好像在说,出了这事,林家也有责任。
林长亘一下子就想到了林芳华。想到了林芳华,就想到了她屡次提过的齐侧妃,那么这女婿是在暗示自己背后的人是端亲王吗?
林雨桐却明白了四爷的意思,他把端亲王抛出来当主谋,就给了金成安跟恒亲王合作的借口。
金成安就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四爷,这个儿子倒是看的明白,一旦跟恒亲王合作,对这个庶子确实是有利的。而且,他将他的饮食不干净的话当众说出来,又推给这背后算计的人。虽然牵强,但是至少以后不会有人敢这么在吃食上动手脚了。
四爷确实是这么想的。要是不叫破,而自己的身子却越来越好,楚夫人会怎么想?会不会怀疑自己早就知道是她下的手。虽然不会和平共处,但有些事闹到面上就不好看了。
至于说分家的事,他倒是没想着能成。
林长亘看了楚夫人一眼,又看了林雨桐一眼,突然道:“还真是不知道这里面有这么多的事,既然是有心算无心,那这出事……谁也不想看到。”
这就有几分不再追究的意思了。
“不过……”林长亘话音一转,指了指四爷,对金成安道:“这孩子的身子确实是该养着了。既然府里不干净,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作祟。我看,就叫小两口出去过日子吧。也不说分家不分家的话。就只是叫两人去别庄住着吧,城外清净。再说了,不管这背后的人想干什么,这都跟他们两个孩子没关系。出去住了,反倒是安全了。”
这话是顺着四爷的意思说的。也确实有道理。再怎么有人算计,也算计不到一个庶子身上。真为孩子好,就叫孩子避出去。
真是神来一笔。
林雨桐还真没想到林长亘会插手。这其实就是跟金成安谈条件了。我们家大姑娘在府里不见了,这事我不闹,甚至是不追究。但是前提是你得答应我这个条件。
林长亘也确实是无奈的很。大丫头的事,就是再着急,就是再揪着国公府不放,又能怎样呢?能把大丫头变出来,还是时间能倒退,能叫这丫头没出这么糟心的事。更何况,真要追究起来,根源在林芳华身上。既然如此,那就不如给二丫头谋点福利。二丫头这性子,做庶子媳妇真不行。太刚硬了!跟婆婆一起住着,这是要吃亏的。就叫小两口借机去城外的别庄住吧。面上不分家,但只要身子始终不好,始终要休养,就始终有借口不回来。这分家跟不分家也就没两样了。反正二丫头的嫁妆,也够两口子一辈子用了。
楚夫人嘴角抿了抿,这倒是有利有弊的事。好处是从此离开,不用碍眼。而且丈夫以后一年半载的也见不到这庶子一面,感情自然就淡了。弊端就是以后怕是要脱离掌控了。
金成安看了林长亘一眼,还真是没想到他对这个嫡女还很重视。要答应也不是不行,但是他一瞬间就想到了天不亮就跟二弟的那场交锋。
二弟不想分家,但是却想分产。这种分产不分家的事,也不是没有。父母在的时候,将产业都分了,省的将来为了家产子孙们打的头破血流。这分产不分家,就是一家人虽然一个府里住着,但是开销却都是各家算各家的。也都各自开火。就是连府里的下人,也一并分了。身契由各房自己收着。若是家里有事的时候,同气连枝。没事的时候,各自过各自的日子,相互不干扰。
二弟想要一半的家产,这个自己倒不是很在意。但却想着该怎么不动声色的将这事办了。
如今倒是个好契机。自己给儿子们都分产了,那么跟兄弟分产就一点也不突兀。正好,老太太的身子也确实不好,借着老太太的手办这件事,就更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他倒是不怕别人议论,但就是不想叫自家的事成为街谈巷议的话柄。
低调!低调!再低调。最好低调的没人想起自家,这才是自己想要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语气一转,点点头:“去城外倒也不用。本来就打算给他们兄弟成了家,就将家产分了的。”
楚夫人眉头一皱,金成安就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
林长亘一听这个说辞,就点点头,“那过几天再来拜访。”
这分产,也是大事。林长亘出席给自家的女儿撑腰,这也是常理。有时候,分家不公平了,做子女的没办法说的话,这亲家就能豁开面子张口。自来分家请媳妇的娘家人,就是这个道理。
“父亲,儿子送岳父出去吧。”四爷拉着林雨桐起身。
金成安就点头:“去吧。”然后对林长亘客气的道,“恕不远送。”
林雨桐跟在林长亘的身后,林长亘低声道:“你真不知道你大姐如何了?”
去哪了当然不能告诉他。
“你只管悄悄的叫人找吧。”林雨桐就提醒道,“既不能声张,也不能真的不叫人知道您在找人。”
这话绕口,但意思林长亘却明白了。这是要将自己悄悄找人的事不动声色的透露出去。叫人知道,自家的大闺女真的丢了。而自己一点消息都没有。
林长亘回头看了一眼闺女,她肯定是知道大丫头去哪了吧。不说,大概真是不方便说。他点点头,“我知道了。要是这府里真不好呆……就去嫁妆庄子上住着。”
哪有说的这么轻松的?
但林雨桐还是应了一声,在内院门口就停下来脚步。
林长亘低声道:“你大姑……今儿就打发出去。叫她回齐家的别院住吧。”
这跟林雨桐就更没有关系了。
她笑了笑,跟云氏告别:“路上千万小心。”
云氏心情挺好,把大丫头搭进去能换林芳华早点滚蛋,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后天早点回来。”
指的是回门的事。
林雨桐应了,才看着四爷继续将他们送出去,上了马车。
金成安也不知道跟楚夫人是怎么说的,分产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当天就有嬷嬷带着人清点各院除了女眷嫁妆之外的东西。
林雨桐倒觉得这像是借机在找林雨枝。可能金成安怀疑,林雨枝并没有出府,而是被人藏起来了。
“我感觉,国公爷似乎怀疑二老爷。”林雨桐晚上趴在被窝里,跟四爷念叨。
这不是很正常吗?只二老爷金成全有这个能力。
即便就是发现了脚印,也会被否认掉。因为大夫说了,病人不会那么快自己醒过来。所以,这二老爷就越发的可疑。而金成安对金成全就越发的提防。
四爷不纠结这事,只提醒林雨桐,“以后对上楚夫人,你小心着点。这女人这半辈子顺风顺水惯了。遇上不顺着她的,可有的折腾。”
林雨桐撇嘴:“我会怕她?你只管忙外面的事,内宅不用你操心。”
不过,这事还真叫四爷给说着了。
第二天,林雨桐一早去给楚夫人请安,结果被晾在雪地里没人给通传。除了自己,罚站的还有齐朵儿。
齐朵儿来的更早,林雨桐到的时候,她的嘴唇都冻得发青了。
林雨桐看了一眼,转身就走,她才不受这个罪呢。而她回了院子,立马叫人满城的请大夫,“三四个不算少,八九个也不嫌多。不心疼银子,你们只管去请。”
楚夫人这是要跟自己较劲,谁现在认怂,以后在对方面前就再也伸不直腰板。较劲就较劲,谁怕谁。
结果大夫来了一诊脉,林雨桐的双腿受寒了,寒入骨髓。这样的天,又是富贵人家,怎么偏偏就双腿受寒了?这里面的阴司,谁也不敢打听。
有了这个借口,林雨桐索性连回门都不去了。只准备了回门礼,叫人给送回去。她又正好不想面对林长亘跟云氏的追问,真就耍赖躺在炕上不起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