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黑灰夹杂着军绿色,十分有时代的特色。男人都是小平头,女孩子是齐耳的短发或者将头发编成两根麻花辫,自然的垂到胸前。
这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才有的特色。
以前,只能在老照片里看到。如今,就这样突如其来的展现在她的眼前。
她震惊的已经失去了话语的能力,嘴唇都止不住的颤抖。
自己锦衣玉食了一辈子,如今却落到这个年代。
连话自己恐怕都不敢多说了。
她捂着胸口,平复了半天的情绪,感觉到有人在打量自己,就对着视线看过去。
看自己的人就坐在自己的身边。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模样。像大多数男青年一样,留着平头,皮肤有些小麦色。他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眼神带着探究和打量。
林雨桐怕露馅,迅速的将视线收回来。可是垂下眼睑的那一瞬间,她看见那那青年的两只手搭在一起,左手转着右手的大拇指。
她整个人都顿住了。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这个动作太熟悉了。
四爷在思考的时候,喜欢用左手转着右手拇指上的扳指。
她抬起头,又看向他,心里盼望着是,又害怕不是。
他也看了过来,眼神带着打量,还有惊疑不定。
“今年的瓜快熟了。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小子?”林雨桐声音不大,喃喃的说了一句。
果然,他的左手捏着右手的拇指,半天都没动。
“谁抢到算谁的?反正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看着她,回了一句。
“爷……”林雨桐想扑过去抱住他,想放声大哭,想告诉他自己心里的害怕。但转眼,见坐在对面的女孩看了过来,她马上道:“也……是!”
“你们在说什么呢?”对面的姑娘莫名其妙的看了林雨桐一眼,“刚才你哭什么?我们响应号召,到广大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应该带着饱满的热情才对。”
林雨桐:“……”都多少年没人教育自己了。这种叫人不知道说什么的感觉真是太操蛋。她捂住肚子,“你说的对!我接受你的批评。只是肚子疼而已,又不是什么大毛病。我再忍忍,绝对不会再掉眼泪。”
那姑娘的眼神一下子就温和了起来,“原来是不舒服啊。早点说多好。都是革命同志,理当相互帮助,我去给你找乘务员要点热水。”十分的热心。
林雨桐心里松了一口气,露出点笑意,“那就多谢了,同志。”
林雨桐说话有点绕舌头,这画风不对!
见对方走了,斜对面坐着的小伙子还在睡,林雨桐就赶紧朝四爷瞧去,在桌子下面偷偷的拉他的手。
“我现在叫印臻。”他低声道。然后捏着她的手,“比你早来一天。你先合上眼,想想你现在是谁。别怕,有爷……我在。在这里,不能拉拉扯扯,对你不好。入乡随俗。”
他竟然看起来适应良好。
林雨桐想说,我的爷,这里我比你熟。
但还是听话的将眼睛闭上,慢慢的接受原主的记忆。
这姑娘叫林雨桐,今年十五。刚刚初中毕业。家在北京,父母健全,都是药厂的工人。她上面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哥哥早就成家了,也在药厂上班,跟嫂子一起分出去单过了。两个姐姐少读了几年书,早早的辍学了,但也避开了上山下乡这场运动。都进了纺织厂,成了纺织女工。还有一个弟弟,年龄小,身体不好。家里的意思是想等他初中毕业的时候,安排进药厂里。只有她这个姑娘,无法安置。家里也不是不疼她,可就是没办法啊。大环境当前,谁叫咱赶上了呢?
叫人欣慰的是,这个时候,工人阶级可是领导阶级。也算是根正苗红。
她慢慢的睁开眼睛。
很好!我回来了,1972年。
“还难受吗?”对面那个姑娘问道。
林雨桐也不敢太过关注四爷,因为这个时候,男女关系这个问题,还是个很敏感的问题。“好点了,没事。”说着,笑着接过一个白色的搪瓷缸子,缸子已经很旧了,外面的搪瓷已经磕掉了不少,显得有些斑驳。上面印着‘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
她想念她的杏花盏,那是四爷特地命人给她烧制的茶具。
四爷像是明白她想什么一般,朝她看了过来。林雨桐似乎能听见他微微的叹气声。
“怎么不喝?”对面的姑娘还是这么热心,“很烫吗?”
不是!关键是不习惯用别人的东西,不卫生好。
但这话不能说,她只笑道:“用你的杯子,多不好意思。”她抬头看了一眼行李架,找出原身的用还比较容易叫人接受。
“m主席教导我们,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那姑娘一脸正色,“革命同志,不分你我。也不应该有资产阶级……”
“咳咳咳……”林雨桐刚喝了一口水,就被她给刺激的呛住了。自己不是资产阶级,而是腐朽的封建阶级。
林雨桐一缩脖子,自己这样的,还是赶紧夹紧尾巴。
她咕咚咕咚将水喝完,然后赶紧将杯子还回去,“谢谢你。我好多了。再歇歇就好。”说完,果断的眯上眼睛装死。
她觉得要自己是哑巴,日子大概比现在还要好过一些。
眯着眼神往四爷那边一看,人家正拿着红宝书,看的很认真。
这种情景,莫名的让林雨桐觉得有喜感。但是为了活下去,熟悉现在的一切,确实是当务之急。
自己都这么难了。四爷心里该多难。
这不是他的时代。
林雨桐捂住胸口,很心疼怎么办?
现在的一切,对他来说,冲击该是多大。他大概也是想叫自己安心,所以不敢将心里的恐惧和迷茫表现出来。
她偷偷的将手放在两人的夹缝中,在他的腿上写了两个字,“我在。”
四爷扭过头,安抚的笑笑。眼神柔柔的。
车厢里慢慢的暗了,天也黑了下来。慢慢的,变得静悄悄的,只有火车的‘哐当’声和汽笛声。
车厢里,只有两盏昏暗的灯光。相邻的两个人都相互看不清楚了。
此时,四爷才慢慢的攥住了林雨桐的手。在她手心里写字。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爷有这个身体的记忆,不会露馅,别担心。”
“这大概是后世。但又不像是后世。这个印臻脑子里的记忆的历史,有爷,但是又不像是爷。”
“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重活一次,是运道。爷不强求着追根究底。”
“什么都别怕,有爷在。到哪里都不会叫你吃苦。”
林雨桐的眼泪就下来,装作睡迷糊的样子趴在他的背上。
这什么狗屁运道。好不容易能带走四爷了,却偏偏放在这么一段历史时空中。
该不是系统的能量带不走两个人,所以刚巧在这个时空点上,消耗完了能量。
越想,越是觉得这种可能性大。
但是再一想,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有他在,就好……
第273章 那个年月(2)一更
半夜的时候,有点冷。
这是开往hl江ha尔滨的火车,哪怕现在正是八月才打头,身上穿着衬衫,外面套着外套,晚上都冷的有些睡不着。
林雨桐睁开眼,叫四爷靠在自己的身上,他估计这一天一夜就没合眼,现在才睡的这么踏实。这张脸看上起还有些陌生,倒也是棱角分明,眉毛浓黑,衬的他的眼睛也格外有神。鼻梁挺拔,嘴唇微薄。这是个帅小伙子。他身上穿着一件军绿的外套,白天看着的时候,洗的有些发白。里面是一件夏天穿的背心,白色的,可能旧了,有些发黄。蓝色的裤子,很肥大。脚上是一双土黄色的胶鞋。
这跟火车上的大部分青年都差不多一样的打扮。
他现在这双手粗大,骨节分明。也不知道他家里是干什么的,这手很粗糙,明示就是干惯了活的。
林雨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一件红白黑三色的格子外罩,外罩下面是一件白底蓝花的碎花衬衫。下身是一件军装裤子,肥大的很。脚上一双白底黑条纹面的偏带布鞋。脚面上露出灰色的袜子。而且不用看,只凭着回忆,林雨桐也知道,脚上的鞋袜已经脏的不成样子了。上火车的时候,差点没挤死个人。不知道被人踩了多少脚。
她抬手摸了摸头发,辫子垂到前面,却也只刚到肩膀的位置。好似现在就流行这样的,太长了不好看,太短了干脆就剪成齐耳短发。在她看来,还是这样梳成辫子好点,最起码不会被风吹乱了。
绑着辫子的皮筋就是土黄色的橡皮圈。也有那种绿的,红色的皮圈,爱美的姑娘也都有。对面的姑娘就扎着这样的皮筋。甚至一边的橡皮圈原本是断了的,她将两头打了个结,继续在用。
林雨桐看着自己的身上,其实这衣服都是崭新的。比起四爷,好似自己的家里的境况还稍微好点。
抬眼看去,满车厢的人还不都是一个挨着一个,相互挤着。睡着了,都是自然的寻找热源。自己跟四爷靠在一起,就不显得突兀了。
自己这个位置很好,刚好在进车厢的第一个。所以,抬眼就能看见满车厢的情况。也因为是第一排的座位,所以都是双人座的。其他的可都是三人座。但三人坐上差不多都挤着四个人。越发显得手脚都舒展不开。
老旧的火车,老旧的硬座椅。坐上这个,就知道高铁有多舒服了。就知道能坐着飞机满天飞是多么美好幸福的事了。
车窗外露出朦胧的白光的时候,车厢里就陆陆续续的有了响动。有人抱怨胳膊别人压麻了。有人抱怨半夜太冷了。
其实天快亮的的时候,应该四五点钟,才是最冷的时候。所以,大家醒了这很正常。
对面的小伙子终于睡醒了,他一动,,惊醒了趴在他身上睡的正香的姑娘。
两人对视一眼,都尴尬的手足无措了一瞬。直到看到林雨桐和四爷靠在一起,才感觉好点。
“晚上太冷了。”那姑娘跟林雨桐笑笑。
林雨桐点点头,还没说话,四爷就睁开眼。先是迷茫了一瞬,等看到林雨桐才稍微安心。
“印臻你醒了?”说话的不是林雨桐,而是对面的小伙子。
看来两人认识。
四爷伸手搓了搓脸,“醒了。这一觉睡得实在踏实。”有人在身边陪着,再不觉得孤单了。
“你上了火车就没闭过眼睛,困了肯定睡得踏实。”那小伙子嘿嘿一笑,指了指林雨桐跟四爷,“你们认识啊?没见你说起过?”
四爷恍然的点点头,“小时候认识的,你肯定不知道。”
然后四爷对着林雨桐道:“这是刘建军,我们一个胡同住着。”
林雨桐就朝那个刘建军笑了笑,“我叫林雨桐。你好!”
“你好,你好。”刘建军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咱们都是北京的,你分到哪了?”
林雨桐看了四爷一眼。糟了!万一要是没分到一起怎么办?
她勉强的笑笑,“h河,a县,靠山屯。”
“哎呀,你跟印臻还真是有缘。”刘建军哈哈一笑,“这下你们有伴了。”
林雨桐心里一松,感觉四爷紧绷的身子也松了下来。
太惊喜有木有!
“原来你们去插队啊?”对面的姑娘笑道,“我叫李爱红,分配到建设兵团了。”
刘建军十分羡慕的朝李爱红看过去,“那你可太幸运了。我分配到了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