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竞接过门卡，怔愣在了原地，直到前台下了电梯离开，他也没有再挪动一步。
程越抿了抿唇，笑道：“怎么，怕了啊？”
沈竞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后颈，“开房啊，我以为就楼下吃饭呢……”
“人不说里头也能吃饭么，可能……他需要在这住一晚，所以就顺便开了个房间呢。”程越说。
“也是哦，”沈竞抓了抓下巴，“他应该不是本地人。”
“有我呢。”程越夺过他手上的门卡直接一刷，推门而入。
沈竞连忙跟了过去，拽住了程越的衣服，“还没敲门呢！打扰到人家怎么办！”
“好像没有人啊。”程越倚在了门框上。
沈竞小心谨慎地探了个脑袋进去，偌大的房间地板上铺着毛绒绒的地毯，餐具，红酒等已经摆在了客厅的圆桌上。
客厅和卧室是相连通的，站在门口都能看见一个床角，床上铺着洁白的床单被罩。
暖黄色的灯光将桌上的银质刀具照得闪闪发亮，这不太像是个谈生意的地方，倒像是私人总统套间。
明明约好了三个人，但椅子只有两把，桌上的餐具也就只有两份。
沈竞站在门口犹豫不决。
“进去啊。”程越推了推他的后背。
沈竞又敲了好几下门，“有人吗？”
程越咬紧了下唇，无比艰难地憋着笑，肩膀因为强烈的笑意而微微颤抖，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嗳！”沈竞有些紧张地跟了进去，他往卧室瞟了一眼，发现并没有人。
程越单手插兜，站在落地窗边。
夜色降临之后，天空就像是一片黑色的荧幕，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亮，临江两岸灯火通明。
从江面驶过的船舶，响着汽笛，将平静的江水划出一道道波纹，这些波纹在灯光的映照下，闪动着五彩斑斓的光。
“这儿的江景很不错。”程越回过头，发现沈竞正坐立不安地在屋里转圈，时不时地就往门外看一眼，完全就没注意他说话。
程越闭上眼睛提了口气，走过去将大门用力一推。
“咔哒”一声，自动上锁。
“你干嘛啊？”沈竞伸手想要开门，却被程越握住了。
“你过来。”程越将他拉进客厅，往沙发上一按，“坐！”
沈竞正想开口，看到程越拉开了茶几下的抽屉，赶紧伸手阻拦道：“你干嘛呢！人家的东西，别乱碰！”
程越没说话，把几份文件往茶几上一放，“你先看看，没问题的话签个字吧……沈老师。”
程越勾了勾唇角。
沈竞眉头皱了皱眉，不解其意，翻开了最上面的一本文件。
电影《蛟龙》演员聘用合同
甲方：天耀传媒经纪有限公司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转过头，指着文件问：“这是什么意思？”
程越抱着胳膊倚在了沙发靠背上，“你也不是第一次签合同啊，这什么意思你看不懂吗？”
“不是，这……”沈竞瞪圆了眼睛望着程越，忽然不会说话了。
“看文件啊，看我干嘛？”程越戳了戳他手上的合同，“签完吃饭了。”
沈竞整个人都僵住了。
脑海之中一片混乱，堪比世界大战，各种记忆犹如开了闸的洪水似的冲破阻碍奔涌而来，然而大脑却像是个巨大的泥潭，被这些破碎凌乱的记忆搅得脑子一团乱。
《蛟龙》是天耀负责摄制的，那也就是说，投资也是天耀拉的。
程越认识投资人？
“到底什么情况啊？”沈竞翻看着手中的合同，演员要求，工作期限，定金条款，报酬支付，工作要求，肖像使用权等细节都列得清清楚楚。
甲方签名处都盖有天耀的公章，程越没有在跟他开玩笑。
天耀也要投资吗？
就在他思绪万千，不知所措之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接着心脏就像是触了电一样，猛地一颤，整个人顿时灵台清明。
这一个念头闪过之后，所有不符合逻辑的怪事儿仿佛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惊愕地转过头，看着程越，心如擂鼓。
他感到不可思议。
这个念头是他当初想都不敢想的，所以理所当然地被他抛之脑后。
它原本只有0.01%的可能性，可就在这一刹那，它却一跃成为了那99.9%！
“你刚叫我什么？”沈竞说。
“沈老师。”程越的嘴角绽开了温柔的笑意。
沈竞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情绪，摸出了兜里的手机，发了个两个逗号给心若无栖。
程越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宝贝儿：，，
沈竞攥紧了手机，呆愣愣地发送了一个句号。
宝贝儿：。
程越舔了舔嘴唇，盯着手机没有动。
他瞟见沈竞的手指有些发抖，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愤怒。
其实程越自己也有些忐忑，怕沈竞会生气，毕竟自己“欺骗”了他七年。
但现在已经没有了可以挽回的余地，他已经做好了和盘托出的准备。
沈竞下一个动作和他预想中的一样，点进了微博。
几秒后，屏幕又亮了起来。
沈竞工作室v 私信你：！
程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有些紧张。
手心在冒汗。
感觉胸腔中涌动着一团小火苗，都快要把他给烤糊了。
沈竞如梦初醒一般，对着手机屏幕，不一会就感觉鼻尖酸酸的。
他放轻了呼吸等待着程越的解释，可程越却迟迟没有动作。
沈竞工作室v私信你：傻子！
沈竞工作室v私信你：程越你个大傻子！
程越连忙将人拥入怀中，用力地收紧胳膊，先开口道歉，“我不是故意瞒你的，对不起。”
“你干嘛拿人手机啊？”沈竞小声嘟囔。
程越瞪圆了眼睛，“……哈？”
他感觉自己脸上的表情应该跟微博上“费解”的那个表情差不多。
“逗你的。”沈竞抬手握住了程越的臂膀，很结实，充满了力量。
周围的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两人短暂地沉默了几秒。
“为什么不早……”
“你生我气吗？”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望向对方的眼睛。
“你先说吧。”
“你先说。”
两人又同时开口。
“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瞒我这么久好玩啊？”沈竞看着他。
程越的心脏跳得极为剧烈，这种长时间的隐瞒令他心生愧意，惴惴不安，他几乎是鼓起了八辈子的勇气才决定公开这个心底的小秘密，但沈竞的反应跟他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你生我气了吗？”程越这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得再次道歉，“对不起。”
沈竞的鼻尖一阵酸涩，眼睛里闪动着亮光。
这样的一个真相令他感到不可置信，却又有种微妙的愉悦感从体内迸发出来，像是有一股暖流从胸口处蔓延至全身。
他苦思冥想着很多细节，回忆着跟程越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这才发现真相从来都是有迹可循。
不知道是应该说程越装得太好还是自己脑子太笨。
但他还没来得及从这种神乎其神的欢悦感中脱离出来，就立马陷入了“自己有没有对心若无栖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这个糟糕的问题里一阵头疼。
实在是太难堪了。
就连肌肉都变得紧绷了起来。
沈竞放下手机，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将整张脸都埋在了臂弯里。
他的思绪有点混乱，一时之间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表情去面对这个善意的谎言。
“哎？”程越有些急了，捏了捏他的耳朵说，“就算心若无栖不是什么你期待的成熟稳重老男人也不至于失望成这样吧？”
沈竞忽然就笑了出来，连带着肩膀都有些颤抖，然而程越却误以为他失望透顶，难受得哭了，忙歪着脑袋从底下往上看他的表情，只看到一个略尖的下巴。
“你别，你别哭啊，”程越手足无措地抽了桌上的两张纸巾，“要不然咱重来？你就当不知道成吗？我不是心若无栖，你就当我偷了人手机……呸不是，你就当没来过成么？你可以继续对这个人抱有幻想。三个亿我还是给你投行吗？你在这儿签个字就成。”
“你脑子是不是有坑。”沈竞没有抬头，埋在臂弯小声嘟囔了一句。
程越听不出他的语气是好是坏，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肩膀，求饶道：“你别生我气成么，我不是有意隐瞒你的，当年我就把你当成一偶像，单纯地喜欢你，想对你好，也没想过要跟你发生点儿什么，到后来我看你事业一直不如意，就想帮帮你。我从来没有恶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