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带着军卒堵住曹洪的去路。一见曹洪出来,他口中的竹哨尖锐地吹响。尽管跟在周瑜身边的都是没有夜盲症的军卒,他们也是听着口哨、看着周瑜射出的火箭指示的方向开始齐射。
曹洪用力拨打箭矢,听着身边军卒的呼痛声越来越少,他心知不妙立即又退回了八卦阵里。
这要命的阵法居然还成保命之处了。
曹洪退回八卦阵苦笑连连,心里明白在这儿再熬下去,那可就是死路一条了。他鼓足勇气,集合身边残余不多的军卒,把阵外虽有人守着、可到了白天没法出阵的道理讲了一通,鼓足勇气再次按着夜空里繁星的指引出了八卦阵。
这回方向对了,是朝着兖州的,但是遭遇了孙策带领的大军拦截。
孙策指示方向的火箭射出,他身后的军卒就在竹哨的指示下万箭齐发,曹洪连退回八卦阵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被射成了刺猬了。
一代名将就这么地抛尸在谯郡的八卦阵外。
远在兖州的郭嘉郭奉孝,在得了于禁八百里疾驰送回来的曹操手书后,立即点齐两万军卒并以夏侯渊为大将、夏侯尚为先锋,一路疾驰往谯郡来迎接曹洪。
夏侯渊看郭嘉忧心忡忡的模样就宽慰他道:“奉孝还是放宽心思了,子廉征战数年定会识破孙策这乳臭未干的小儿心思。”
郭嘉双眉紧锁,“子廉能识破也是在广陵郡断了粮草之后。就是不知道刘玄德在失去小沛之后,是用了多久到的洛阳、见到的主公。”
夏侯渊立即理解了郭嘉的焦虑所在,要是刘备在路上耽搁的时间太久,孙策很可能来得及从小沛横到谯郡做埋伏,断了曹洪那万人回归兖州之路了。思及孙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名声,夏侯渊虽然嘴巴上把孙策贬为乳臭未干的小儿,实际上还是有些忌惮孙策的。
所以他干巴巴地安慰郭嘉一句,“主公指定到谯郡去接,但愿我们来的及。”
郭嘉点点头,但愿来得及。但以他对刘备几次丢徐州的考量,他可不认为刘备是能够抓住时机、战机,做出正确决定的人。想的越多他的忧虑就越深。心思都放在考虑事情上,他在马上就因为道路不平而恍惚了一下,幸好夏侯渊一直在留心他,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才使他不至于坠马。
苍白的脸色疲惫的神色,再配上他那单薄的身板,直觉让夏侯渊怀疑即便会一路顺利,郭嘉也会被折腾的大病一场。
“奉孝不如到车里去躺着。”夏侯渊体恤郭嘉的不容易,劝他去车里躺着。
郭嘉苦笑着摇头,“我还是骑马好了。这急着赶路,在车里会把骨头颠散的。”
夏侯渊无话,他任何时候出行都是骑马,还真不知道坐车比骑马还不舒服。只是从此后他担起了军中的所有事务,让郭嘉能在扎营后好好休息将养身心。
对此郭嘉很是感谢夏侯渊的好意。
大军晓行夜宿,连日疾驰,不一日就来到了谯郡的地界。
踏入谯郡的地界,越往南走空气中弥漫的诡异气氛就越严重。
不仅是战马,就是郭嘉、夏侯渊、夏侯尚都感觉到空气里弥漫的那种血腥气、死气,这应该是不久前有很多人横死后的气息。
那就是不久前在谯郡曾经发生了大战,而这一战造成了很多人死亡才会产生的气息。
郭嘉屈指掐算了好一会儿,大惊失色又反复推衍,最后悲哀地垂下了脑袋。
夏侯渊赶紧问郭嘉,“奉孝可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郭嘉颓败的声音里全是遮不住哀伤。
“妙才、伯仁,我们怕是来晚了。子廉已经战陨阵亡了。”
吴景虽是武将,但他是仕宦人家出身,在父母早亡就跟着才名彰昭的姐姐一起生活。孙坚慕名来求娶吴氏后,他又跟着孙坚南北征伐。寒来暑往二十多年的历练,可以说是有根底、有见识的文武全才了。
他见了衙役们把荀彧一行人送到官廨,只从荀彧的外表气度就认为此人不是一般的游学人物。
他让人把荀彧单人留下,然后先拱手为礼。
“在下是东吴的吴景吴景瑞,现在受吴侯委托,恬居徐州刺史。请问先生名号?”
事情到了这一步,荀彧知道广陵郡必也是被孙策所得了。他躬身抱拳给吴景还礼。
“在下荀彧荀文若,不敢担吴刺史的这一声先生,是曹孟德曹司空委托我去广陵郡做太守。”
吴景在心里哈哈一笑,又给姐姐预料到了。说那曹操绝对不会把广陵郡给刘备,一定会派他信得过的人来经营广陵郡。他还记得姐姐的吩咐,无论是派谁到广陵郡,一定要截住了送到曲阿来。
如今来的是荀彧那可就太好了,这可是曹操信重的谋臣呢。
自己立了一大功!
“失敬失敬,原来是荀太守。”
“吴刺史。”
俩人彼此再一次见礼,脸上带笑口里打着哈哈。
吴景请荀彧就坐,客客气气地对荀彧道:“荀太守称呼我景瑞就好。”
荀彧也顺着吴景的话说:“得蒙景瑞抬举,我字文若,请唤我文若。”
吴景的态度好,荀彧知道自己的性命无忧了,但跟下去会如何真的得凭三寸不烂之舌蛊惑吴景了。
有了良好的气氛做铺垫,吴景直言不讳道:“广陵郡太守吴侯已经指令给蒋钦蒋公奕代理了,就等朝廷下发正式的文书。”
荀彧也不藏着掖着了,“朝廷已经把广陵郡太守的职位给我了,一应文书俱全。”
“文若想做广陵郡太守吗?”吴景饶有兴致地问。
“想又如何?不想有如何?想必景瑞兄心中已有沟壑。”
“那要看文若的选择了。江南风光旖旎,我欲请文若兄去江南一游,文若兄可有兴致?”
荀彧知事到如今已不由自己选择,好好同意还能得了宾客的待遇,若是虚言推诿可能下一刻就会被当成囚徒送去曲阿,自己的妻儿也会跟着遭殃。
他立即向吴景表态,“固所愿尔不敢请尔。”
吴景顺利地达到目的,也不难为荀彧一家,只是把护送他上任的军卒都换成自己的心腹人,吩咐他们路上好好照应荀彧家小,把人送去曲阿了事。
荀彧全家在去曲阿的路上享受着“贵宾”的待遇,看来吴侯是有招徕的意思了。只要他不刻意去想着自己是被迫去东吴一事儿,单看护卫的军卒给他全家提供的衣食住行与在兖州也没有差别。可荀彧一路上就没少了苦笑,家小全在,由不得自己不听从吴景的安排啊。
舟车交换了几次后,荀彧一家顺利地被送到了曲阿。
张昭得信就亲自过来迎接。
“文若,昔日在洛阳一别,不想有生之年还能在江南相见。”
荀彧却对张昭有点儿陌生,他记不得何时见过此人了。
张昭见他神色就自我介绍道:“彭城张昭张子布,文若可还有印象?”
荀彧愣愣神儿赶紧抱拳还礼,“是文若失礼了,病了年许,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张昭赶紧说:“无妨无妨,江南气候好风光锦绣最适合将养身体了。文若不如就在东吴好好休养,改日我在介绍个好郎中为你瞧瞧。”
荀彧谢过张昭的关心。要是自己说不想在江南将养身体可有用么?
张昭指挥护卫把荀彧的家人送去准备好的院落居住,又帮着荀彧安顿好所有的家事。然后才对他说:“文若,吴侯领军去了徐州,只能等他回来再见你了。你若是对江南感兴趣,没事儿就带着内眷在曲阿城里四处走走,这里也有官学,你还可以送小公子们和女郎去读书,相信你很快会喜欢上东吴的。”
荀彧向张昭致谢,允许自己和家人在曲阿四处走动,也算是好事一桩。他回转堂屋对妻子唐氏道:“如今已经到了东吴,就安心在这里。歇两日去官学看看,听说女孩子也可以去读书的”
唐氏经历了丈夫前段时间的要死不活百无兴致的状态,见他如今肯主动关心孩子们读书,顿时泣下如雨。
“文若,你大好了?”
“唉。”荀彧叹气,“我本就没有什么病。”
“是是,我知道你就是心理不舒服,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呢?”
荀彧摇头,不肯与唐氏多说。唐氏问了年余也没从荀彧口里问出来,也只好摇头叹气,安排荀彧去洗漱。
荀彧这次到广陵郡上任,不仅带着自家的一串小萝卜头,还带着跟自己学习的两个侄子荀绍和荀闳。前者是他三兄荀衍之子,后者是四兄荀谌之子。
三兄荀衍尚在兖州曹操的令下,四兄则在袁绍的军中。只要想到如今自己又到了东吴,兄弟们不得不四处分散了,荀彧的心思又低沉下去了。
唉,乱世之中啊,万般不由人……
荀彧在府里歇息了一天后,就被孩子们缠住要去官学,连他七岁的小女儿也跃跃欲试。
“阿翁,女仆说官学有女郎部读书,阿翁带我去看看呗。”
若是对着儿子,荀彧或许会拿严父的架子或是摆出说教的姿态,唯独对着独女他基本是有求必应的。虽然不想动,但耐不住扛不过女儿眼里殷殷相求的快要滴落的泪水,只好应承下来。
于是唐氏兴高采烈地把大大小小的孩子和自己都收拾妥当,如同过年一般高兴。丈夫终于肯到外面看看新鲜了。
为着荀彧生病的事情,唐氏都要愁白了头,六个儿子越大越不敢到荀彧跟前劝说,唯有独女敢仗着父亲的宠爱,日日到丈夫跟前缠磨,才哄得丈夫能够用膳,偶尔也给孩子们讲讲书。所以她对女儿也是娇宠的更甚,再加上八个哥哥弟弟的关爱,就是皇家公主也没有哪个能得到如同荀家女郎的、兄弟们的众星捧月般对待。
荀彧却是万般无奈地收拾起自己仍旧郁闷的心情,强打精神头与妻子唐氏一起出门,带着八个大大小小的儿郎和唯一的女儿,沿途还要小心照看第一次到南方、贪恋南方稀罕景致的小儿郎们,荀彧不知不觉忘记了自己的淤积很久的憋闷。
作者有话要说: 夏侯渊字妙才,夏侯尚字伯仁
今晚二合一了,明天见
第706章 武烈皇后52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正午时分, 可是郭嘉就突然感到像是有冷气在他周身缠绕,令他控制不住地伸出双臂抱肩。
他对夏侯尚问道:“你可觉得有凉气袭来?”
夏侯尚处于阳气正壮的时候, 他看看天空中的太阳,再看看比自己穿的多的军师,体贴地说:“军师是不是穿的少了?末将没感觉到什么凉气啊。”
夏侯尚的回答令郭嘉摇头, 这不是天气的凉, 而是阴森鬼魅之气的阴冷。
“妙才, 先传令大军原地小憩, 我怎么感觉很不对呢。”
夏侯渊临战经验丰富, 他又特别相信郭嘉, 见郭嘉这么说就立即传令让大军原地休息, 派夏侯尚带两千军卒去前面看看。
郭嘉不放心地叮嘱道:“伯仁, 要是遇到异常的、让人觉得不安的地方莫要乱闯,赶紧回来。”
说完话,又要夏侯渊找几个年龄偏老、看起来瘦削、阳气不足的军卒跟着夏侯尚。
“伯仁, 他们要觉得不舒服, 你就要加小心了。”
“是,我听军师的。”
夏侯尚与曹洪不同,曹洪不喜欢军师指手划脚的,但他就偏偏认为曹司空能请荀彧和郭嘉做军师,而不是让自己做军师,那就是说荀彧和郭嘉比自己聪明。他信曹操,所以认为领军出征多听听军师的没坏处。
夏侯尚带着两千人往前去,不一会就看到打马如飞往回奔的哨探。
“报先锋, 前面……”那军卒的脸色煞白,活像见了鬼一般。
夏侯尚也不催他,等他平静下来了,才慢慢问他。
“你在前面看到了什么?”
那做哨探的军卒还是上牙磕下牙,但总算能够说完整句子了。
“我们一队二十人,我因为马肚带不好经常会松,就沿途下来几次整理马肚带。结果就看到我们那一队兄弟,沿着大路走走就不见人了。”
“转弯了?上坡以后下坡了?”
“都不是,”那军卒还是煞白着脸,“就是平地,十九个大活人和十九匹马一下子就不见了。”
“在前面多远?我们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