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书斋 > 仙侠修真 > 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 必须活下去的理由_分卷阅读_13
  男人像是被惊住了,怔怔地点头。李今念这才放开他,男人带她去喝水,但李今念走了几步,突然感到一阵电流从手腕传来,钻心的疼痛从头到脚,让她痛叫着倒在地上。
  另一个管理者走了过来,“这种新人就该叫她好看,才知道这里没有他们说话的份。”
  被李今念吼的那个管理者嘴巴动了动,没说话。
  那阵剧痛终于消散,李今念被赶回去工作,她一边将桶提起来,一边看着手腕上的黑色手环,内心波涛汹涌。
  一直到深夜,火车内的乘客们基本上都睡了,他们才被获准下班,但往锅炉里加燃料的人却依然被催着继续工作,李今念猜测他们搞不好要工作到天亮。
  离开这里的时候,她们每个人都得到了10支营养剂,回到上面的车厢内,李今念就听到孟长生疲惫的声音激动不已地说:“只是这样,居然就拿到了10支营养剂!10支!而且你听到他们说的吗?只要好好听话好好工作,以后一天就能有30支!我的大地!净化区,净化区果然是天堂!如果是这样的话,半年时间我就可以攒下来好多,就能带回来给我爸爸妈妈了!”
  不仅仅是孟长生一个人,其他人也是兴奋的,虽然很累,也很恐慌,可是这从未见过的“巨款”却抚平了她们的不安,她们原本就因为登上这列火车而发出亮光的眼睛因此更加闪闪发亮了,无限的希望在她们死灰般的心海里砸开,点燃了她们的世界,净化区,净化区,蚁巢人的天堂,最美好的世界!
  李今念却看着她们闪亮的眼睛,用力地想要将黑色手环从自己的手上弄出来,怀疑和压抑的愤怒让她心情复杂,说不出话来。那些无言的比她们在这列火车上呆的更久的“前辈们”则听着她们的话,又露出了笑来,仿佛地狱里的人期待着天真无邪的人也沉到地狱时的精彩表情。
  这时,那位微笑乘务员来了,他走进昏暗的车厢内,对李今念招招手。
  李今念放开怎么扯也扯不下来的手环,抿着唇起身跟着他走了出去。
  “很累吧?”在车厢外,他小声地问她,手轻轻地搁到了她的肩膀上。
  李今念看了肩膀上的手一眼,低低地应声:“嗯。”
  发现李今念没有拒绝,他又拿起李今念的一只手,翻看她的手掌,轻轻抚摸,“哎哟,都红了,真可怜。”
  李今念:“这份工作得做多久?我觉得我撑不下来,不做可以吗?”
  “距离到达净化区还有4天时间呢,这四天你们得一直工作,不过4区的人算好的了,只用在车上工作4天。”他一边摸着她的手一边说。
  “这个东西是什么?戴得我好难受,可以取下来吗?”李今念自己都惊讶自己能忍受这么恶心的咸猪手,还能掐着嗓子发出这种声音。
  “这个可不行,这是蚁巢人获准进入净化区工作的标志哦。”
  放屁!
  李今念瞬间将手抽了回来。那咸猪手立刻追过来又抓了回去,“别生气别生气,我明天给你换个清闲的工作,让你舒舒服服地度过这四天。”
  李今念又把手抽回去,“那我可要看看是什么清闲工作了。”
  这语气有一股娇蛮味道,激得他头皮酥麻,有些控制不住,本想等到明天的计划被打乱了。
  他迫不及待地将李今念带到了最后一节车厢里,他打开门锁,带她走进了车厢,跟她说:“你以后就喂喂这些东西就好了。”
  李今念一看,眼睛瞪大,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东西。
  李今念的眼前,是几个巨大的玻璃容器,玻璃容器里面却不是液体,而是活的东西,它们的身体扁平,呈黑褐色,六足,头上有两根长长的触须,窸窸窣窣地纠缠在一起费劲地爬着,密密麻麻的起码好几百万只,仿佛都要从那玻璃容器中溢出来了。
  李今念头皮发麻,汗毛炸起。
  蟑螂!这么多这么多的,能将她整个人淹没的蟑螂!
  乘务员似乎以为李今念不认识这种生物,介绍说:“这是世界上最好饲养繁殖能力最强的生物了,扔几只进去,不到几天就能有一地的小的,不出半个月就有这样一大罐,而且它们什么都吃,你只需要每天随便扔点东西进去就可以了,只要注意水别断了——哦,这个已经满员了。”
  李今念艰难地张嘴,刚要问养这些蟑螂做什么,就看到他走到其中一个蟑螂已经快要满出来的玻璃容器边上,在顶端按下了一粒按钮,机器启动,有水灌进去,紧接着轰轰一阵响,李今念看到那一大箱的蟑螂被搅碎,蟑螂被绞成了红褐色的浑浊液体……
  李今念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双眼,仿佛化作了石像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她听到自己古怪的声音在问:“这是做营养剂的原料?”
  “啊……是,不过还要往里面加不少东西的。”他有些心虚地说,怀疑地看着李今念,心想她是不是知道这是什么。
  李今念的世界在一瞬间寂静无声,静如止水,她的脑子里平静地浮现她在蚁巢里看到的一切:那错综复杂的地道、一个个地洞、拿到七支营养剂很高兴地给她的爱丽丝、垃圾坑焚化炉前努力搬运的工人、闪亮的矿洞、矿洞上为了被拖欠的几支营养剂而打群架、掉入矿洞里死去的人们……
  “我爸爸和妈妈找关系帮我弄到的,他们希望我能在净化区过上好日子。”
  “只是这样,居然就拿到了10支营养剂!10支!而且你听到他们说的吗?只要好好听话好好工作,以后一天就能有30支!我的大地!净化区,净化区果然是天堂!如果是这样的话,半年时间我就可以攒下来好多,就能带回来给我爸爸妈妈了!”
  孟长生激动的话在耳边响起,穆多天使一样放松的睡颜,那一双双充满了期待的眼睛在眼前闪现,然后消失。
  她的眼中有泪水倏然滑落,一瞬间山崩海啸,狂暴的怒火和一股前所未有的戾气席卷了她。
  “你们……就是这样愚弄一群挣扎求生的人吗?”
  “你……”乘务员一惊,嘴巴才张开,整个人已经飞了起来,撞在了墙上,他哀嚎着坐在地上,一只脚狠狠地踩在了他的脸上,鼻血瞬间喷出,他的眼睛从鞋子两边惊恐地望过去,看到李今念被愤怒和戾气覆盖的面孔。
  第24章 生存(十二)
  李今念从未感觉到这样的愤怒,这种几乎将她的灵魂都烧起来的愤怒。
  她自己都想不到会有这样一天, 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在大街上遇到事情能大事化小就大事化小, 因为怕麻烦;被插队也不太敢出声, 因为怕遇上横的人被打;不敢走夜路, 哪怕天光还亮也不会去走小巷,因为怕遇上坏人;甚至看个小说也很容易被影响,走在大街上也担心被拐卖, 她绝对不是一个勇敢的人,也不是一个很见义勇为的人。
  可是现在,她为蚁巢人民而愤怒。她讨厌蚁巢, 那个地方黑暗又狭窄,空气都带着土腥味, 没有树木和花草,没有法律和秩序,人们对吃人肉习以为常, 生命得不到保障和尊重。可是她知道他们不是故意的, 他们只是在挣扎求生, 就像在那个小鼠道里为了活下去舔舐着墙壁上的面包,连尿都喝下去的自己一样。她想要逃离蚁巢,就像她想要从地道里爬到出口一样, 可是她打心底为那些挣扎求生的人们感到悲伤, 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抱歉。
  可是这些有能力的人在做什么?他们用这种低廉的恶心的蟑螂做成的营养剂, 去换取他们一箱箱金银珠宝, 心底一直在放肆嘲笑和鄙视吧,鄙视蚁巢人的愚蠢和肮脏,拿着名贵的宝物跟他们换取他们几乎不用成本的垃圾去吃!他们甚至还吝啬到不愿意多给一些,假装一支珍贵无比!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恐怕披着人皮的鬼都比他们更善良!
  李今念泪流满面,却面无表情,她将她所能想到的一切手段施加在这个乘务员身上,最后将他丢进了那罐满满的蟑螂汁里,逼迫他说出真相。
  蚁巢人到净化区后会怎么样?那些一去不回的蚁巢人都怎么样了?
  乘务员已经再也笑不出来,他惊恐万分地看着李今念按在开关上的手,甚至吓得失禁,“别、别按下去,我不想死呜呜……净化区的人工费很贵,所以我们才带蚁巢人回去,没、没有把他们怎么样,就是带回去工作,真的是工作呜呜……”
  “什么样的工作?用这种东西扣住,没日没夜的挥洒汗水,不听话就惩罚,完了给几条蟑螂汁,死了就扔掉,不用负法律责任,比养一条看门口狗还要便宜,是不是?!”李今念眼睛通红地瞪着他。
  乘务员眼睛看着她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在按钮上动了动,怕极了她一下按下去,把他绞成肉泥,哭着点头。
  “所以蚁巢人对于净化区来说,是奴隶,对吗?”
  乘务员崩溃地哭着点头。
  李今念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地想要按下按钮,他们将净化区伪装成天堂,将蚁巢人骗到净化区当奴隶,这是拐卖。可恨的拐卖!
  可是她还不能杀他,他还有用。
  将盖子盖上,让乘务员泡在蟑螂汁里,李今念坐在盖子上,望着其他大罐子里那些爬来爬去的密密麻麻的蟑螂,似乎发起呆来。
  她在思考。
  这列火车正在轰隆前行,前往另一个地狱。但这列火车绝对不能再往前,进入净化区,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他们有最先进的武器,笼罩整个城市的监控定位设备,并且人多势众,他们毫无反击之力。可是他们不能做奴隶,凭什么要给他们当奴隶?
  必须让它停下来,他们要回到蚁巢去。
  要让火车停下来很容易,按照这个乘务员所说,这列火车的设计很特殊,动力源就是那几个锅炉,而且整列火车的供电系统和供水系统都是依靠那边来运作的,所以只要那里的工人们停止工作,火车就会失去动力和电力。
  那些工人都是蚁巢人,只要能说服他们那么让火车停下就非常简单,她想起来第13车厢里的那些女人的眼神,想必她们已经明确地感觉到了净化区不是天堂,因为得到希望后被打碎,心中唯一的希望消失了,所以才会那样绝望和崩溃吧。这样一来,相信说服他们一起同心协力回到蚁巢不是难题。
  但是真正的问题是,这列火车上,十分之七的人都是净化区的人,十分之三的蚁巢人里,还有三分之一是儿童。他们要怎么从净化区的人手中夺走这列火车的控制权?一个不慎,就会被歼灭在这列火车上。
  她想他们下手绝对不会手软的,毕竟他们绝对不会让他们回去,一旦他们成功回到蚁巢,那么蚁巢里全部的人都会知道净化区是怎么对待蚁巢人民的,可他们还等着贩卖奴隶的生意,等着从蚁巢人手中榨取巨大的财富呢。
  还有,
  李今念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黑色手环。这个手环是他们控制他们的设备,必须弄下来,否则根本没办法反抗。
  于是李今念从罐头上下来,将盖子打开,里面的乘务员立刻站直了身体,他因为不慎喝了几口蟑螂汁而恶心得呕吐了起来。
  李今念看得戾气再次升起,抓着他的头发将他脑袋往下摁,让他多喝几口。
  “现在知道恶心了?你们给蚁巢人民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恶心?嗯?他们的金子宝石让你们吃得一肚子肥油,你们却连原料好一点的营养剂都吝啬给,让你们跟蟑螂相提并论都是对蟑螂的侮辱!”
  他崩溃大哭地求饶。
  李今念放开手,深深呼吸了好几下,平复自己起伏剧烈的内心,“我问你,这东西怎么弄掉?”
  他已经不敢再有丝毫反抗,哭也不敢大声哭:“弄、弄不掉的,除非有钥匙,钥匙、钥匙在列车长那里。奴隶贩卖这个生意是他在做的,真的,都是他,不管我的事啊呜……”
  “列车长在哪?”
  “他在驾驶舱,在车头。”
  “我现在非常生气,所以你最好把你知道的全部都给我老实说出来,否则我等一下就让你变成营养剂原液,懂吗?”李今念扯着他的头发问。
  他看着李今念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知道她不是说假的,怕得唇瓣颤抖连连点头。
  李今念从车厢里出来,走到了火车外沿的这一条走廊上,凌晨两三点的深夜,夜风冰寒,将她的头发吹得凌乱,泪痕已经干涸,只剩下泛红的眼眶和满是血丝的眼球,月光也被乌云遮掩,正黑得很是时候。
  乘务员告诉李今念因为蚁巢人民都带着绝对无法反抗的手环,所以基本没有针对他们的警卫存在,但依然有一小支精英部队在车上,他们在第三节车厢,为的是保护头等舱,也就是第二节车厢内的贵人——负责和蚁巢各区进行交涉的来自净化区军阀大家的外交官沈从。
  而想要去车头找列车长拿钥匙,就必须要经过第三节和第二节车厢,就算是从外廊走,也会被那支精英部队敏锐地发现,而且头等舱外面也有警卫员值夜守卫,不可能能到达车头。
  所以,
  李今念小心的,缓缓地爬到了火车顶部,风仿佛更急更冷了一些,她趴在上面,身体随着火车在晃动,往旁边一看,本就离地面五十米高的火车正在从一条湍急的瀑布上经过,悬崖也至少几十米,总共百米高,李今念突然觉得腿软,头皮发紧,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爬到一列火车顶上,更没有想到会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地站在百米高的地方。
  真可怕,她怎么敢做这样的事?
  李今念低着头看着火车皮,不禁自问,深呼吸了好一会儿,缓缓地站了起来。在这样吵闹的瀑布声如同爆炸的地方,她这么点重量奔跑发出的声音不会被注意到的。
  漆黑的夜中,在空中冒着烟轰隆前行的一列火车上面,一抹人影轻盈地快速前行,如同幻影一样。突然有人从一节车厢内出来,幻影立刻趴下身去,却见那人迷迷糊糊地脱下裤子站在火车外滋滋撒尿,然后转身回车厢内继续睡觉。
  李今念原想起身继续前进,趴在车皮上的耳朵却突然隐隐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儿童哭声,动作一顿,前方刚好有一扇通风口,于是她爬过去,视线穿过缝隙,落进了这节车厢内,瞳孔骤然一缩。
  她看到了一只禽兽,那只禽兽正好是那个何先生,而正在被禽兽伤害的是三个戴着黑色手环的蚁巢孩子,一个似乎已经死了,一个正在撕心裂肺的哭叫,还有一个正缩在墙角,一双大眼麻木空洞。是穆多。
  李今念忘记问了,忘记问那个乘务员,蚁巢的男人们和女人们是要做奴隶给他们没日没夜工作的,那孩子们能干什么?她现在知道了。
  李今念瞪着那个可恨的背影,轻轻地将这扇通风口盖子抬起来,双手撑着两边缓缓地落下去。
  她的影子落在了穆多身上,他看到一抹古怪的黑影缓缓地滑下来,于是抬起头,便看到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她是从通风口下来的,然而他却觉得她是从天而降的。
  他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抱着自己的膝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轻巧地落地,转手就抄起一把椅子,干脆利落地狠狠地砸在了何先生的脑袋上,何先生顿时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昏迷了过去。
  李今念转头看着他,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点点头,看着李今念将那头猪从床上搬起来,拖出车厢,扔下了火车。
  李今念迅速环顾左右,确认没有人看到,立刻缩回去。这算是冲动之下的一次冒险,幸好那边头等舱外面的警卫似乎不太认真,正在打盹。
  她去查看了另外两个孩子,死去的那个孩子她都不忍心看,另一个也气若游丝,都伤得惨不忍睹,李今念怒火中烧,恨不能时间倒退几秒钟把那头猪狠狠折磨一遍再扔下去。
  李今念来到穆多身边,把他扶起来检查了一下,“你有没有事?”
  穆多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李今念,摇了摇头。
  “那你照顾一下这个孩子,如果中途有人来找那个何先生,你就说他被一个人叫出去了,你也不知道去哪了,知道吗?”
  穆多点点头。
  李今念摸摸他的头,说:“别怕,我会带你回家的。”
  穆多的眼瞳一颤,突然伸手抱住了她的脖子,那双李今念见过伪装的清澈、虚假的眼泪的大眼里,真实的眼泪滚滚落下。
  李今念的眼泪也要掉下来了,不过现在她可没有哭的时间,她得抓紧时间,今晚必须拿到钥匙,否则一列火车上,消失了一位乘务员和一位似乎并不路人甲的乘客,足够他们警惕起来了。
  “好了,我走了。”李今念揉揉他的头,回到那扇通风口下面,用力一跳,抓住了两边,手臂一用力,将自己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