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过了24点,特勤局随时都可能来人将陆灯强行带走,隔绝感应并不安全。
“没关系,只关一个小时,不会有事的。”
陆灯的右手垂在身侧,衣袖下的手臂已不自觉轻颤,冷汗顺着眼睫落下,多少阻碍了他的视线。
顾庭被他用精神力暗示沉睡,应当还有两个小时才会醒,自己只要能撑过一个小时,就能把剩下的房间检查完,在顾庭醒来之前,还来得及赶回去。
系统拗不过他,只能将隔绝感应打开。
身体骤然轻松不少,陆灯轻舒口气,加快脚步,继续搜寻起了剩下的舱室。
三百余名乘客,两百多个房间,逐一查下来,都没有搜寻到那个可能会暴动的异能者的痕迹。
系统忍不住猜测:“会不会是因为改签,把那艘船让过去了?”
陆灯点点头,心中也不由些许放松。
这种可能无疑是最好的。
到现在都没有异能者失控暴动的消息,如果不是在他们的这艘艇上,就说明暴动的范围并不大,已经被特勤局及时解决。而他们这一艘观光艇,大概也可以将警报解除了。
只剩艇员还没有检查过,艇上的工作人员都在一起休息,比乘客检查起来容易得多。
陆灯调出艇上的布置,准备找出去艇员宿舍的路,脑海中却忽然响起警报声。
身体立即做出本能反应,细密荆刺在身后迅速铺开。陆灯就地一滚,避开袭来的攻击,藤蔓脱手而出,迎上来人的面孔,眼中却忽然闪过一丝锐芒。
居然在这种时候碰到了主角。
按照剧情线,如果这艘船的确会出事,主角方逸那时应当正在不远处应对另外一桩突发事件。而头一天夜里,对方身上应当是没有什么剧情线发生的。
看来是自己擅自改动剧情线,连累对方连夜加班了。
方逸是特勤局中坚定的主和派,一直认为不同种族之间没有必要剑拔弩张,也替不少目标暗中开过绿灯。在故事的主线里,他一路升迁,最终当上了特勤局局长,彻底改变了曾经隔阂颇深的共处法令。
陆灯并不打算和主角为敌,藤蔓向后撤开,身形才退,却忽然一木,腿上蓦地失了力气,不由自主地半跪下去。
方逸身后,那天曾见到的专员缓步走了出来,手中还拎着一只电击鞭。
“康岩!”
上级命令只说要把违抗指令的探员带回去,没说要加以攻击。
方逸皱紧了眉回身厉喝,康岩却已拎着枪走过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半跪在地上的身影:“方组长,这是我的下属,我只是在对他违抗命令的行为予以惩罚。”
如果第一次陆淮叶拿荆刺对着他,是为了伪装成血族的子代,必须要对自己出手。那么第二次在自己质询时的刻意回避,加上这一次始终坚持顾庭的出行目的就只是“外出采风”,这个特工无疑已经彻底倒向了被监控的目标一方。
这一次强行召回令,陆淮叶居然不仅不闻不问,甚至还屏蔽了接下来的消息和探测。如果不是通过异能追踪,他们甚至锁定不了这个胆大包天的特工准确的位置。
方逸还要再拦,康岩已有意露出肩章,沉声道:“站着不准动,这里没你的事,服从命令!”
虽然是主角,方逸现在的身份却只是特别行动组的组长,这次来的任务是保护康岩,没有权利违抗他的命令,只得咬牙沉默下来。
康岩走到陆灯面前,枪口挑起他的下颌,望着那张已异常苍白的面孔:“你很喜欢被我的枪对着,是不是?”
系统已经在脑海中气得代码乱飞,不等他命令,已经侵入了康岩的通讯仪准备行动。
没有阻止系统的动作,陆灯仰头迎上他的视线,撑在阴影里的左手动了动,带有麻醉效果的毒藤悄然蔓开。
见他不吭声,康岩怒气愈盛。屡次被冒犯的恼火冲上来,高高举起手中的电击鞭,正要打下,一道令他心生恐惧的强悍力量却骤然降临。
余光瞥见依然抱着手臂立在一旁,毫无帮忙意愿的方逸,康岩心中骤然生出惊恐,正要开口呵斥,身体已被彻底冻结,仅能在喉间发出破碎的气音。
腕间通讯仪发出一阵喀啦杂音,系统忽然全面报废,切断了他向总部发送求救信号的通路。
陆灯抬起头,熟悉的身影已覆落下来,将他护进怀里,轻柔拭去额间细汗,瞳孔在夜色中红得几乎慑人。
顾庭不该在这个时候醒来的。
对方一定是强行挣脱了自己下的暗示,陆灯眼中透出担忧,抬手替他压制住颈间封印,探出精神力想要查看,却被顾庭潮水般暴涨的浑厚力量骤然包裹得密不透风。
暗夜是血族最强大的时候,没有了封印的限制,即使只剩下三成力量,艇上的任何一个人也不是三代血族的正面对手。
“下次告诉我,好不好?”
顾庭的视线根本不落在那几个特勤局的人身上,只是将几乎被冷汗浸透了的人类青年抱起来,护在怀里慢慢拭净冷汗,替他把额发拨开,语气依然弥足温柔。
他的小猎物喜欢抛开他一个人偷偷涉险,这种习惯不太好,要纠正过来。
陆灯眼眶一热,想去握他的手,被隔绝了痛楚的右腕却只是微一挣动,根本没能抬得起来
察觉到他的动作,顾庭眼尾微紧,放缓力道拉过他的右手,稍一查看,身侧温度就再度骤降,空气冷得几乎凝滞。
康岩只有精神系异能,对于这些物理攻击根本全无抵抗,眼中迸出惊惧,拼命望向一旁的方逸。对方却似乎全然一丝不苟地执行了他“站着不准动、没你的事”的命令,依然状若无事地站在一旁。
“下次不要这样,告诉我,我去砸了特勤局的通讯终端就好了。”
顾庭亲了亲他的额头,力量抚过被荆刺勒得血肉模糊的手腕,转眼将伤口复原。
一旁的康岩忽然爆发出惨叫,却又转眼被更强悍的力量压迫消音,手腕现出同陆淮叶一模一样的伤痕,血色转眼在地面洇开一片。
陆灯抬起目光,怔落在那双酒红色的温柔瞳孔里,下意识点头。
“你很累了,我抱你回去休息。”
顾庭温声开口,将他拢在怀中抱起,望着那双光芒仍忡的黑眸,眼中透出柔和笑意,低头贴了帖他的脸颊。
“不要再跑丢了。下次醒来再找不到你,我就只能去特勤局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新的猎物了……”
他的语气低醇温柔,明明只是说给陆淮叶,却像是贴在每个人的耳畔柔和耳语。
“顾庭——你已经知道了他是我们的特工!他接近你是我们指使的!”
这是最坏的情况,一个三代的纯血血族已经够难控制了,如果再有一个叛变的圣痕者和他同路,只怕特勤局的任何手段都无法再压制他们。
康岩面色越发惨白,察觉到压制的力量稍一松动,忙急声开口:“我们现在要调回他,是因为他的补考不及格,不是要对他怎么样——”
“他是我的。”
顾庭站定,视线照他身上一扫,唇角挑起冷淡弧度:“他的补考也是我答的,你有什么指教吗?”
第38章 这个宿敌我罩了
康岩语塞,面色立时涨得通红。
“过些时候, 我会亲自去特勤局坐坐, 看看我是怎么不及格的。”
见他再没什么多余的话要说, 顾庭也无意多留。收了收手臂, 把人护在胸前, 摘下那块从不离身的平安扣, 仔细戴在陆淮叶颈间。
他其实很想现在就动手, 可还不是时候。这里无辜的乘客太多,陆淮叶的身体状况不太好, 又毕竟在名义上仍是特勤局的下属,在大庭广众下发生冲突,依然并不合适。
等他找到祭坛,把力量补足, 会亲自登门去讨这个说法。
把陆淮叶往怀里护了护, 顾庭稍一点下颌, 力量无形散去。转身正要离开,身后忽然传来细微的枪栓拉动声。
陆灯眸光骤凝,挣身就要去护他, 却被顾渊牢牢箍在怀里,磅礴力量呼啸而出,将康岩拔地卷起狠狠掷出,凭空悬在艇外。
属于暗夜的强悍力量沸水般翻涌, 透出远比之前鲜明得多的浓重威胁。
特勤局的队员立即抬枪警戒, 原本稍缓下来的局势, 转眼陷入了一触即发的僵持。
“顾先生。”
方逸已及时将康岩指向两人的枪夺了下来,见到眼前情形,上前一步挡住自己人的枪口,低声提醒。
折腾一番也就算了,如果康岩真的在这里出事,无论原因,顾庭在特勤局都会变成头号危险目标。
顾庭眼角微眯,瞳色转成暗褐,骤然卸力。
康岩惨叫着极速坠落,被方逸眼疾手快截回艇上,摔得眼前一黑,半晌都没能爬得起来。
根本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愿,顾庭抱着陆淮叶转身就走,等他终于缓过一口气,两人身影早已远得看不清。
康岩几乎气急败坏,冲着无所适从的部下厉声开口:“愣着干什么?没见封印都成了摆设吗!还不快去检修——”
未及说完,他的脚下忽然一空,已经被方逸拦腰扛了起来。
“我过两天也考血族综合,还想要一套题库呢,康部长通融通融吧。”
腹部被狠狠一顶,康岩的面色瞬间惨白,忍不住迭声呛咳。方逸在他背上体贴地拍了拍,确保他已再说不出话,满意地扛着人走向飞艇。
力量系的圣痕者在特勤局中也是凤毛麟角的顶级战斗系,谁都不愿找这种强者的麻烦。康岩的部下面面相觑,也不约而同假作无视,低头往飞艇慢慢磨蹭过去。
陆灯被顾庭抱着,仰头望向他半隐在阴影里的面色,隐隐生出些不安,抬手轻扯住他的衣袖。
“不舒服吗?没事的,很快就回去了。”
顾庭立刻停下脚步,仔细查看过他的面色,又低头贴了帖他的面颊,触及的皮肤依然冰凉,不由蹙紧了眉:“是不是冷?泡个澡就好了,没关系的,很快就不冷了——”
话音未落,陆淮叶忽然撑起身体,将他用力抱住。
胸口蓦地一缩,顾庭收紧手臂回护住他,一手在背后慢慢顺抚,有意沉下语气:“那个康岩还怎么欺负你了?我这就回去再去收拾他,让他百倍还回来,好不好?”
陆淮叶摇了摇头,依旧埋在他的颈间,右手脱力垂下,左手却紧紧攥着他的衣物,力气使到极处,几乎已隐约发抖。
沉默的哽咽从胸膛拱出,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吸气声。
贴在胸口的心跳既急且促,顾庭愈发担忧,手臂揽了揽,正要开口,陆灯已在哽咽中低哑出声:“对不起……”
话音未落,顾庭的吻已覆下来。
无关情-事,沁凉温柔的亲吻将那三个字堵回去,轻缓磨蹭着他的唇畔,覆在背后的手掌使了弥足柔和的力道,从上到下一遍遍顺抚着,将仿佛是从骨髓里传出的悸栗耐心释开。
顾庭吻着他,声音轻柔:“没有对不起。”
陆灯胸肺的气息急促的几乎窒涩,一味摇头,攥着他的衣物不肯放手,眼泪混着冷汗落下来。
疼没关系,冷也没关系。他早习惯了忍受疼痛和疲倦,习惯了一丝不苟地完成任务,这些都不算什么。
可他这一次做得不够好,没能帮得上忙,整晚的搜索都一无所获,甚至还要顾庭从催眠的状态中强行醒来,来替他解围。
他做得不好。
现在却还被好好地抱着。
这件事他还没能习惯。
顾庭胸口生疼,动作却仍轻缓小心,抱着他靠坐在阴影里,低头贴上他的脸颊:“欺负你的是他们,没保护好你的是我。淮叶,你要改的就只有以后记得带着我一块儿——别的什么,都没有对不起。”
陆灯在他胸口抬起头。
迎上黑眸里仍恍惚的光芒,顾庭弯起唇角,细细吻去他脸上的泪痕,指尖穿过发丝,拢上脑后:“只这一件事,下次再忘,就要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