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一点不意外,但这不妨碍他头疼,他为什么得操心这种事啊:“我和她确是朋友,可连我都不知道她在哪儿。”
叶孤城微微一怔:“你认为我想和‘他’一较高下?”
陆小凤反问道:“不是吗?”
叶孤城没有像陆小凤想的那样点头:“我确实想和‘他’一较高下,只不过并非现在,至少得等‘他’发挥出全力。”
“我倒是觉得这得看她本人是怎么想的,”陆小凤心中一动,不过转念想想以白云城的实力,再加上紫金山约战被取消一事,人家定然会查探一二的,所以知道林宁受伤的事并不太意外,只是这样才更叫人头疼啊,陆小凤干脆转移了话题:“城主特意来等我,只可惜我这儿没有酒。”
叶孤城道:“我请你。”
陆小凤:“……行吧。”
白云城的大船上的美酒很是醉人,只不过陆小凤喝得怪没滋味的。一是叶孤城并不喝酒,他连茶都不喝,只喝纯净的白水,这一点和西门吹雪一样,不过林宁倒是喝酒也喝茶,平时也不是只穿如雪白衣,也没冷得像是远山上的冰雪;而这就引申出了“二是”,陆小凤就生怕叶孤城下一句话是问候西门吹雪的。
可好的不灵坏的灵,叶孤城看着陆小凤一杯酒入喉后道:“西门吹雪也是你的朋友,他和你交过手吗?”
陆小凤:“…………”
陆小凤不可谓不是心力交瘁,还想起了先前西门吹雪要和林宁约战时操碎的心,他就愣愣道:“我不知道。”
叶孤城:“……”
陆小凤又睁眼说瞎话:“啊,我喝醉了。”
说完就趴倒在桌子上。
叶孤城已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他很清楚叫不醒一个故意装醉的人,便随陆小凤去了。
叶孤城确实和木道人交过手,不过并非很严肃的比试,只是相互切磋,而他也承认木道人的剑法足以作为一个很值得他出手的对手,如此一来,他对于让木道人败北的林宁更为好奇,便是作为对手,也足以让他兴奋。
如同西门吹雪一般。
严格来讲,他想和西门吹雪交手的心更甚。
只是叶孤城想到了起了青春痘的南王世子,饶是他都忍不住想扶额。
只希望那不会影响他们原定好的计划。
这时有侍卫前来,叶孤城便站起来去处理。
陆小凤听到声音后就偷偷睁开一只眼睛,还用真气催发着酒壶中的酒往他嘴里倒,只觉得他为了保卫林宁,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三人,根本就是鞠躬尽瘁。林宁倒还好,剑法非杀人的剑法,可她和木道人决战时,陆小凤已意识到她剑法中的变化,那让陆小凤在仔细想了想幽灵山庄,还有后来知道了叶凌风和沈三娘的故事后,不禁怀疑她是不是推测出了她其实是木道人的亲生女儿。
陆小凤没法说,连旁敲侧击都做不到。
罢了,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叶孤城那边听侍卫禀报的事,是南海各门派发生了一次小冲突,这是常有的事,南海上有大大小小不下数十个岛屿,大大小小的门派也有十数个,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过南海各门派向来不敢惹白云城,叶孤城便只听侍卫的禀报,知道并无大碍后就撇开不谈。
这次南海各门派起冲突的症结,还在于飞鱼岛。
飞鱼岛岛主于还本是幽灵山庄的一员,他现在彻底凉了,那就不怪其他门派来瓜分他的家业了。
像“独臂神龙”海奇阔凉了后,他在海上挣下的基业没过多久也被其他势力吞吃了个干净。
还不止,幽灵山庄牵扯出不少令意想不到的江湖豪杰。
不过总体来讲,知道此事来龙去脉的人并不多,清楚木道人和古松居士身份,以及林宁另一层身份的那就更少了,满打满算也就只有武当掌门石雁,少林铁肩,长江水上飞,巴山小顾道人,雁荡高行空和十二连环坞的总瓢把子鹰眼老七。
他们还在为幽灵山庄案尽心尽力中,林宁在作鱼饵钓出龙猛飞狮,又去吃了一顿苦瓜大师做的素斋后,便和陆小凤还有花满楼道了别。花满楼回他的小楼,陆小凤去了南海,林宁就往北去了黑虎帮的总堂所在,这黑虎帮发展势头很猛,知道的都说它财力雄厚,可这世上什么来钱最快?
霍休在生财有道的同时,创建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青衣楼;
金九龄则选择了带着六扇门的捕快们,偷盗他人财物;
红鞋子中的二娘更是黑吃黑的一把好手;
“铁马”洛马则选择了印假真银票。
这黑虎帮财力雄厚,也没什么正经生财途径,它的性质其实和青衣楼没什么差别。作为黑虎帮帮主的飞天玉虎,同样非常神秘,据说从没有人窥见过他的真面目,这有利有弊,利得是身份这样隐蔽,就让其他痛恨他的人无处下手,能够活得更长久,弊得是一旦被其他人知道了他的身份,并找上门来,他的手下甚至都不知道他遭了难。
这一点可以参见霍休。
林宁却是知道飞天玉虎真正身份的,他明面上还有个身份为“银鹞子”方玉飞,是本地很有名的花花公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轻功也很不错,不少女子都心折于他,同样的看不惯他的男人也有不少,所以当“银鹞子”方玉飞有多日没曾露面,就有不少人猜测他这次是不是采了不该采的花,笑谈过后也就没谁多关注了。
黑虎帮却有了新变化,原本就神秘的帮主变得更神秘,命令都经由传书传下,那传书中有帮主的亲笔画押,同时还加盖了黑虎帮的飞虎令。
一开始还没什么,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帮主的身影几乎绝迹,黑虎帮中就渐渐滋生出了流言蜚语,有人开始怀疑帮主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让他没办法再事必躬亲。
比如说受了重伤。
比如说练武时走火入了魔。
还有人不禁想起数日前,黑虎帮的灰狼堂中一个香主去刺杀以鹰爪功著称的淮南武林世家王家一公子时,不幸撞到了以光速崛起的林少侠手中,尽管到最后没有暴露他们黑虎帮,可他们帮主是不是在应对此事被对方打成了重伤?
到底那可是连木道人都能打败的绝世高手!
这只是个人臆想,并没有任何证据,不过想要相信的人自然不免往那个方向联想,不相信的人自然会觉得这纯属捕风捉影,牵强附会。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都少不得有人去问候加确认一番的。
却也不知道他们都是确定的,反正不少人都更倾向于认为帮主受了重伤,只还不等他们想好做什么,一个消息就像炸雷般炸了开来。
一时间,大戏彻底拉开了帷幕。
黑虎帮在关内声名鹊起,关外也有一个门派声名穿到了关内来,那就是西方魔教。西方魔教的教主玉罗刹,同样也是一个非常神秘的人物,有人说若将他的武功在中原武林排行的话,他定然能力压群雄夺得魁首,而这个人不仅武功莫测,手段同样莫测,渐渐的就有人将他和飞天玉虎并列到一起,说什么“西方一玉,北方一玉,遇见双玉,大势已去”。
这次黑虎帮的绝密消息,像长了翅膀般飞到了西方魔教,传到了玉罗刹的耳中。
“飞天玉虎暴毙,飞虎令不见了踪影?”玉罗刹自有隐藏真身的绝妙事物,那就是他周身笼罩在一片雾中,他的身影仿佛被雾更淡,比雾更虚幻,比雾更不可捉摸。他听到属下禀报了此事后,似笑非笑地再念了一遍这条情报,属下听不出他的喜怒,却不知玉罗刹此时心情称得上愉快,却又不愉快。
说不愉快,是因为他本来就想自我设计那么一出诈死好戏,如今竟被他原本没怎么看得上的飞天玉虎用了;
说愉快更多是玉罗刹想到了让他愉快的法子,那就是让飞天玉虎无论有没有暴毙,可最终都叫他成为真暴毙。
玉罗刹想了想,又稍微漏了下手缝,让这个消息在西方魔教中传了传,叫能知道的人都知道了,这其中就包括身为魔教护法的“岁寒三友”孤松,寒梅和枯竹。这三个人来自昆仑山大光明顶的天龙洞,早先在那儿隐居了二十年,后来被玉罗刹收归门下,在西方魔教地位很高。
他们仨早已垂垂老矣,可他们的武功却是不容小觑的,可以说是三个老怪物。他们自然知道黑虎帮的势力大,尽管比不上在西域多年的西方魔教,可在中原也是翘楚,更关键的是,飞天玉虎据说武功很高,但在岁寒三友看来是绝对高不了玉罗刹的,最起码是高不过他们仨的。
“若是我们能趁机掌控了群龙无首的黑虎帮——”
剩下的不必明说,三人就已心知肚明:
他们若是掌控了个黑虎帮,那他们就不再是一人之下,不必受他人掣肘,还有更大的权势,更多的荣华富贵。
只是他们“有贼心没贼胆”,到底玉罗刹就是悬在他们头顶的一把利刃,他们可不敢毫无顾忌得跑去关内去把控黑虎帮。
“不过我们可以找个傀儡,我们在暗中支持他成为黑虎帮帮主。”
这确是个好主意。
事实上,在西方魔教中人心浮动的还不止岁寒三友,而且在岁寒三友还在暗搓搓计划着时,就有人领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入了关。
银钩赌坊
银钩赌坊是当地最大的一家赌坊,同时是方圆百里内最受欢迎的一家赌坊,在赌徒中名气斐然不说,江湖人士也都爱来这家赌坊赌,这儿可以说是实打实的销金窟。
银钩赌坊有个铁打的规矩,那就是不入夜不开,而这家赌坊的主人是个叫蓝胡子的男人,听说他长得青面獠牙,还有一副蓝胡子,所以人们才那么称呼他,不过真正见过的人并不太多,他也不是常常出现在银钩赌坊的。
近来蓝胡子就很少出现了,听说是新得了个大美人。
是夜。
黑暗的长巷里静寂无人,只有一盏灯。
残旧的白色灯笼几乎已变成了死灰色,斜挂在长巷尽头的窄门上,灯笼下却接着个发亮的银钩,就像是渔翁用的钓钩—样。
银钩不停的在秋风中摇晃,秋风仿佛在叹息,叹息着世上为何会有那么多人愿意被钓上这一弯银钩?
说来最近来银钩赌坊的人见天得更多了起来,其中不乏从外地过来的江湖人士,不说他们来赌坊中是切实来赌的,还是来借此打探什么的,但他们来赌坊中即使做做样子,也是要赌上几把的,可以说到最后的大赢家还是银钩赌坊。
银钩赌坊金碧辉煌,酒香中混合着上等脂粉的香气,银钱敲
击,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音,赌桌也有不少,其中最吸引人的还是大厅偏左的一桌,那一桌坐庄的是个女的,据说是蓝胡子请来镇场子的,自从她来了之后,不少赌徒都从她手下铩羽而归,可越是如此,越是激起了更多赌徒的好胜心。
更何况那还是一个美人。
即使她称不多么艳光四射,可却有着星光都及不上明亮的眼睛,看人的时候又说不出专注又有几分漫不经心,这样矛盾的形容就看被她看的人怎么想了,只是对上那双明亮润泽的眼睛,就好像和她是多年不见的老友,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可以说那是个让人看起来很舒服的女人,即使输了赌局,也只会觉得自己技不如人。
这次来主动来赌一把的看起来是个富家公子,他穿着打扮无一不精无一不雅致,看起来不过二十三四岁,相貌称得上英俊,只是看起来很有几分矜贵。而一旁的江湖中人有眼力见的,都没有把他当做单纯的富家子弟,看看他身后甘当仆从的几个人,个个都是劲气内敛的武林高手,所以这人该当是哪家武林世家或王公贵族家的公子。
这位公子自称姓玉。
让不少江湖人士在心中嘀咕,中原武林哪个世家姓这个?即使他们一时想不出,也不妨碍他们看这个玉公子的眼中带上了敬畏。
这样的人他们可招惹不起。
而坐庄的女子说她姓沈,大家都叫她一声沈姑娘。
沈姑娘好似没听到周围人的小声议论,看玉公子的目光和方才没什么两样,在玉公子看来就有几分漫不经心,倒没有不耐烦,就只是让玉公子觉得她就只是把他看在眼里,却没有看见心里。
说白了,就是自己在她眼中什么都不是。
这样的目光玉公子别提多熟悉了,在过去好几年中,他都想让在那样的目光倒影出他的影子。
“玉公子?”
“我叫玉天宝!”玉天宝脱口而出。
沈姑娘:“是吗?”
玉天宝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却没浇灭他渴望得到认同的心,本来他来关内,就是想做出什么来,证明给人看的。
沈姑娘面上没什么变化,却在心中“啧”了一声。她在这一队人入关来时,就得到了消息,别人不清楚玉天宝的身份,她却是比跟着玉天宝来的侍卫们还清楚。这家伙明面上是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的独子,西方魔教的少教主,事实上他并不是玉罗刹的亲生儿子,而是个冒牌货。
根据原著的说法,玉罗刹认为他没有足够的精力来养他的亲生儿子,而又怕西方魔教中的气氛把他自己的儿子养废了,于是就把自己的儿子送走让最信任的人教养,自己从别处抱来了个儿子,也就是玉天宝来充当自己的儿子。
好一出“狸猫换太子”。
这次不再扮林少侠,而是扮沈姑娘的林宁在心中这么想着,只是略可惜的是原著中并没有说玉罗刹的亲生儿子是谁,倒是林宁有“玉罗刹的儿子是西门吹雪”的记忆片段,是读者看了原著后推测的,也不知道这是怎么推测的,不过玉天宝的年纪和西门吹雪的确实相仿。
林宁一心二用着,手中的动作却不慢,很快就将玉天宝赢了个彻底。
玉天宝看着神情自若的林宁,“你对我感到失望吗?”
林宁慢吞吞道:“我对玉公子本就谈不上期望,又何来的失望?”
林宁又加了句:“我对我自己的赌术还是很有信心的。”
玉天宝苦笑不已:“是这样吗?”
“倒是玉公子的话很奇特,”林宁不疾不徐道,“凡是输给我的赌徒他们不是说‘怎么又输了’,就是说‘我不信这个邪,再来一把’,只有玉公子你这么问我,想我能遇到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林宁环视了一圈,望眼过去多得是赌红了眼的赌徒,他们在赌桌上可不会像玉天宝这样不计较得失,反而把她当成了“知心人”,“你和他们不太一样。”
这个称呼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