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其中三名女子的家人回忆起来,都说在自家姑娘得了急症前,都曾见着趾高气昂的秦公子。
这种种迹象摆出来,都无不说明她们的死和秦公子脱不开干系。
以及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就是秦公子会使那样阴损的手段,又是跟着谁学的呢?教给他的那人,从前是不是也用这样的阴狠手段害过其他人?
抱着这样的疑惑,林宁就去了秦府附近盯梢。
不多时,秦公子就带着一众仆从打马回府,神色中还有几分慌张。
林宁隐匿了气息,跟着他进了秦府。
秦公子火急火燎的进了府,瞧见管家就问:“真人呢?我有要紧事要和他说。”
管家回道:“老太爷寻真人有要事相商,还吩咐了小人不叫他人叨扰。”
“祖父?”秦公子露出惧色,便不再纠缠,只道:“那等真人一得了空,就派人通知我。”
管家诺诺称是。
‘真人?’林宁先将这一号人物记在了心中,等她寻着了那五名无辜女子的魂魄再去探寻此人便是,因而继续跟着秦公子。这秦公子看起来十分烦躁,林宁猜想是因为芳娘的魂魄被勾回来的缘故,而接下来这十分闹心的秦公子转道去了书房,并把仆从远远打发了。
林宁扬了扬眉,一闪身也跟着进了书房。
秦公子到了书房后,来回转了好几圈,咬牙切齿道:“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坏了我的好事,我定要他求死不能!”
转而又唾骂道:“不过一介商女,本少爷瞧上她是抬举她,没想到她敬酒不吃吃罚酒,哼!”接着这秦公子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露出了很是猥琐下流的笑容,从书柜上翻找出来五个画卷,摆放到书桌上一一将它们打开。
林宁欺身去看,赫然瞧见了五张美人图。五个美人或娇艳,或清润,或丰盈,或妩媚,或纤弱,各有千秋,哪怕林宁并不全知晓那得急症而去世的五名女子的长相,但此情此景下,林宁敢保证这五幅画上的女子便是她们。更有这五幅画还不仅仅只是普通的美人图,上面还带有淡淡的灵力波动,这从美人图被打开后,其中的美人能动能走,并在秦公子看过来时露出惊慌加憎恶的神色,也能很明显看出来这几幅画不同寻常。
林宁有理由怀疑美人并非是画上去的,而是被封印进去的。
秦公子没觉察到林宁的存在,对画中美人排斥他的姿态也习以为常,还口气恶劣道:“等哪日小爷叫真人把你们聚到一起,叫小爷好共美才是妙极。至于今日?”他用色迷迷的目光从这一幅画“舔”到另外一幅画,画中的美人纷纷露出悲愤欲绝的神色,可这似乎更刺激了秦公子,呼吸都变得粗促了起来。
林宁着实被恶心到了,显出身形来将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制住。
秦公子:“!!!”
秦公子只剩下一双眼珠子能动,等他瞧见凭空出现的林宁后,第一个反应不是觉得惊慌失措,反而是露出了被严重冒犯的恼怒。林宁毫不怀疑如果这厮能说话,他十有八九会说:“大胆刁民!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又或是提及另外一个大靠山,就是他口中的那个真人。
林宁暗自冷哼一声,做出这样拘他人魂魄导致他人死亡,且这么做只是为了满足一己色欲之事的真人,算是哪门子真人!
林宁这般想着,十分嫌恶的看了一眼秦公子,接着就将目光转到那五幅美人图上,见她们又是惶恐又是隐隐露出喜色,便温和道:“几位居士稍安勿躁,贫道先看看可否解了这封印?”
只是等到真正动手时,林宁还有几分犹豫。
到底她从前跟着回道人时,除了学得纯阳剑法外,回道人也不是没有教过她道法,可即使回道人嗜酒如命,有时候还特别任性,但无论是在民间还是他本质上,他都是一个志在斩妖除魔,还民间清明的好仙,因而教给林宁的道法也都是正统道法,像是这种拘魂术这种伤天害理的,又或是造畜那等下三滥的法术,自然是不会在教学范围内的。不过林宁却是有所涉猎的,像先前她就知道有造畜那么一种巫术,只是她并非专业的,若是贸然动手解除封印,说不定会误伤到她们五人的魂魄。
林宁心想:‘难道还要再麻烦陆判?’
又或是直接找到罪魁祸首?
林宁想了想暂时选择了后者,正好她也要去看看那真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等林宁将五幅美人图好生收了起来,别有深意的瞧了一眼无法动弹的秦公子一眼,做了几个手印方才出了书房后,她竟然意外瞧见了拖着锁链的牛头和马面,他们身后还另外跟着几名阴差。
先前在黑山脚下时,林宁和他们有过一面之缘,如今瞧这情况他们是来锁魂的?只是瞧着不太像,因为林宁瞧着他们更像是在求锁魂无门,就在那儿徘徊张望来着。
牛头和马面这时也瞧见了林宁,他们惊喜不已,走过来朝着林宁施了一礼:“拾光道君。”
林宁还礼。
牛头接着松了口气道:“不瞒道君,我们此间到人间来是为了锁秦祖寿,也就是此间知府的父亲去阴司,在生死簿上他的阳寿在两天前就已尽了。只是我们来锁他的魂魄,却有一个道人阻挠我们办差,我等一直无法近身,也就无法回去交差。正好陆判大人今日回来说,在此间遇着了道君,我们便想着可否请道君帮忙。”
马面跟着道:“道君正在此地,难道亦是为了秦祖寿而来?”
林宁摇了摇头,旋即又点了点头,将拘魂一案的来龙去脉言简意赅的说了,还将那五幅画拿了出来,“不知你们可有法子解除?”
牛头和马面仔细看过后,都面露难色,不过马面沉着道:“可将施法者拘到阎罗殿拷问。”
林宁道:“看来我们得去会一会那道人了。”看情况阻扰牛头和马面办差的道人,和这施展了这锁魂术的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也就是那个真人。
牛头和马面闻言立刻道:“善!”
·
秦祖寿是秦知府的父亲,如今已有近七十的高寿,从前的时候也曾做过高官,如今退下来后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再加上还有个做知府的儿子,这位老太爷可以说是在此间呼风唤雨,权势滔天。再看这秦知府也不是什么清官,看他在民间的风评,还有他纵容他儿子做尽坏事就可见一斑,也就是说他们秦府十分富裕,整座府邸富丽堂皇,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如此一来,秦老太爷又怎么舍得去死呢?
只是人的寿命是有数的,秦老太爷却不认命,想方设法的想要延年益寿。这普通的办法自然是没有疗效的,那自然就只有剑走偏锋了,而秦老太爷有权有势又有钱,便能网罗来这样的能人异士。
清虚真人便是其中最得秦老太爷器重,同时也是手段最为厉害的一位。
清虚真人是两年前投到秦府门下的,平时没少替秦府上下做见不得人的事,像是就是他教会了秦公子如何锁他看上女子的魂,并将那些女子的魂锁进了画中,任凭秦公子奸淫摆布。又像是如今秦老太爷阳寿已尽,他就想法设法替秦老太爷延寿,这其中最有用的办法便是移寿,也就是说找到和秦老太爷生辰八字相合的人,再由清虚散人将那人的寿数转移一部分给秦老太爷,或是十年或是更多。
秦老太爷把玩着一个翡翠杯道:“都说长命百岁,长命百岁,老夫也不多求,只想求个百岁。”
清虚真人拈着胡须道:“贫道这次寻到的此人还有三十年寿数,不若先将这三十年转移给您,待接下来贫道再去寻一个和您生辰八字相合的。”
秦老太爷笑呵呵道:“劳烦真人了。”
清虚真人很是云淡风轻道:“无妨。”
他们就这样说家常般的说完,清虚真人就要开坛做法,秦老太爷饶有兴趣的在旁边看着。清虚真人熟门熟路的摆好了香坛,而在他们做法的这间密室外,还扯上了一圈由贴着符箓和挂着铃铛的红绳,这是用来阻扰阴差的,只要有这一圈红绳,阴差就怎么都跨越不过来,也就没办法锁走秦老太爷的魂魄。
突然铃铛响了起来。
清虚真人立刻皱起眉。
秦老太爷:“真人?”
清虚真人松开紧皱的眉头,信心十足道:“阴差又来了,不过您大可放心,这次他们也不会进来的。”
清虚真人话音刚落,就有阴风吹来,同时还伴随着阴差们拖动锁链的声音,很显然阴差们这次进来了。
清虚真人:“…………”
清虚真人倒也不惧,他立刻将他的桃木剑拿在手上,并且将镶在桃木剑上的铜钱阵启动。这数枚铜钱可是他花了数年时间才凑齐的,再经过他的炼制,效果十分拔群,便是判官来了,清虚真人都能用它加持的桃木剑打退。这时有清晰的脚步声传来,清虚真人不禁抬头去看,等看清楚来人全貌,他顿时愤懑起来:“是你!”
林宁只略微扬眉:“我为什么一点都不意外呢。”
原来这清虚真人不是别人,正是几日前林宁在茶馆外隔空交锋过的那个偷梨的道士,而清虚真人当时会那么做,主要是那卖梨的老农生辰八字和秦老太爷相合,更有那老农还有二十年寿命,和他另外再找的另一个寿数加起来,也足以让秦老太爷满意了。更有清虚真人他是想通过‘偷’梨的方式,叫那老农血本无归,进而逼着走投无路的老农选择自杀,这么一来没人会怀疑到他身上来,因果就不能算到他身上来,这可是清虚散人寻到的既可以做有伤阴德的事,也不会报应到他身上的手段之一。
换句话说,就是这清虚真人既做了婊子也立了牌坊。
咳。
话说回来,当时叫林宁给打断了,而清虚真人拿不准林宁是什么身份,就忍痛放弃了那老农,转而找上了另一个人,因而才耽搁了几天,过了秦老太爷的阳寿立尽之日。
而对林宁来说,她并不知道清虚真人还有过这种打算,她之所以这么感慨,全都是经验之谈,只是听到清虚真人耳中却是变了味。
清虚真人冷笑道:“果然是你在和贫道作对!阴差便是你领进来的吧?”
林宁不免多说了句:“我对事不对人。”
清虚真人再冷笑三声,不再多言语,直接挑起桃木剑攻向林宁:“竖子看剑!”他是承认林宁在幻术上略胜他一筹,可就桃木剑来说,相信没有哪个道士的能比得上他的这柄。
林宁拔出了龙吟剑,清越的龙吟声在狭窄的密室中回荡,经久不散。
清虚真人:“…………”
清虚真人手中的桃木剑已经刺出,是如何都收不回来的,他只有硬刚林宁,而林宁的龙吟剑早就饥渴难耐了,甫一出鞘就迫不及待的发挥一波了,于是用铜钱阵加持的桃木剑就和龙吟剑狭路相逢了。
“咔嚓。”
“咔嚓。”
这两声都是清虚真人的桃木剑发出来的,先是断成了两截,接着是还被清虚真人握在手上的那半截,出现了如同蛛网般的裂痕。
林宁咂了咂嘴:“如果你想知道的话,那我真的没有用力。”
清虚真人:“…………”
清虚真人回过神来,当机立断弃了那半截残剑,再接着就要念咒,可惜他咒语只念到一半,林宁的龙吟剑就杀到,直接将他刺了个透心凉,不过当林宁把龙吟剑抽回来时,龙吟剑上并没有任何血迹,清虚真人亦没有流血,可清虚真人却如丧考妣:“不!!”
原来林宁这一剑刺下去,直接毁了清虚真人的灵台,让他成为了一个普通人。紧接着在旁观战的牛头和马面,就配合默契的上前,结阵将清虚真人的魂魄锁住,又因为清虚真人的阳寿未尽,地府不会轻易拿他的魂魄,不过这次是要拘他去地府问话,因为只需要三魂七魄中的命魂和命魄便可——命魂可知主魂的一切之因果报应,也可指使在世肉身之善恶,而七魄中的命魄也叫中枢魄,和命魂的关系最为密切。
等牛头和马面将清虚真人的一魂一魄锁住后,便朝着林宁施礼:“多谢道君。道君是跟着我等去地府,等到时候问清楚如何解除封印?还是等我等问出来后,再来告诉道君?”
林宁想了想那五名女子平白被拘了魂魄,倒是成为了冤魂,也不知道等解除了封印,她们又该何去何从,还是直接去阎罗殿和阎罗王陈情的好,再者她和陆判约定的时间也就在这一两日内,如今提早去也不差什么的,当即便说和牛头与马面一起去地府。
林宁也没忘了那秦公子,他可是主谋,同堂审问怎么少得了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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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宁从没有去过地府。
这是大实话。
如今跟随着牛头和马面来到地府,只是在最开始一段路时周围是昏昏惨惨的,不过对林宁来说并无碍,她看周围虽然黑暗,但瞧着还是很真切的。等再过一段路就瞧见了一座城池,城池门大开,隔着一段距离也能听见里头的喧闹声,林宁想起陆判所说的鬼市将开,想来这喧闹声正是从鬼市中发出的吧。
等入了城池,林宁还不及多观察,再一抬眼时就来到了阎罗殿前。陆判已捧着生死簿在外面等着了,瞧见牛头和马面刚要说话,便瞧见了跟在后面的林宁,他恍然大悟道:“我说他们这次怎么就那么顺利将秦祖寿的魂给锁来了,原来是遇着了道君。”
早在林宁破了清虚真人的法阵时,牛头和马面等着拘清虚真人的一魂一魄,其他的阴差早就迫不及待的朝着只是个普通人的秦老太爷围住,很是顺利的锁住了他的三魂七魄,那秦老太爷自然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而阴差们锁住他的魂魄,要早牛头和马面以及林宁他们早一炷香时间过来,陆判捧着生死簿自然知道秦老太爷阳寿早两日就尽了,阴差去了好几次都无功而返,这次瞧见秦老太爷的魂魄被拘过来,便即刻安排了秦老太爷入了阎罗殿,此间已审问完毕。
又等陆判听闻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后,语气玩味道:“那秦祖寿已被判入畜生道。”
林宁不禁看他,认为陆判话里有话。
陆判笑道:“道君有所不知,他在转世前并没有喝迷魂汤。”
林宁也愣住了。
这迷魂汤还有个名字叫孟婆汤,喝了它后会忘却前尘记忆,进而赤条条的转世。这秦老太爷没有喝迷魂汤就投胎转世,也就是说他会带着他为人的记忆去做畜生,这可不就值得玩味吗。
陆判微微冷笑道:“他在人间勾心斗角惯了,竟将这份‘聪明’带进了地府,不可谓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原来那秦老太爷被阴差押来了阎罗殿,他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法子,竟然摆脱了阴差,大概是想逃走,可迷迷糊糊间已来到了阎罗殿,见着了阎罗王。阎罗王只知他是死魂,并不知道他的身份,陆判倒是认出了他,可这件事不太好明说,便没有先言语,冷眼瞧着秦老太爷近前来。
说来秦老太爷长得很是面善,乍一看就像是那种会买糖葫芦给孙子的慈祥祖父,并不像是做过大奸大恶的模样。阎王也是这么觉得的,便很和气的招待起了他,惯常的给秦老太爷倒了一杯迷魂汤。
只是秦老太爷暗地里一观察,发现阎王杯子里的茶清澈见底,而他杯子中的酒很是浑浊,想起清虚真人和他说过的话,就料定这就是迷魂汤了。秦老太爷心想着他这一世不说学富五车,可当年也曾高中二甲头名的传胪,若是不喝这迷魂汤,待到他转世后岂不是生而知之?到那时候荣华富贵,岂不是也能手到擒来了吗?这么一来比自己续命岂不是更好?到底他还能重新年轻。
秦老太爷有了这个念头后,就想着该怎么逃掉这一碗迷魂汤。
正好阎王转身去问陆判拿上秦老太爷的生前记录,秦老太爷便当机立断端起茶杯,用袖子挡住假装饮茶,实际上却是将茶水顺着桌角倒掉了,尔后假装自己喝尽了那杯迷魂汤。
只是千算万算,秦老太爷没算到他下一世不会转生为人。也是秦老太爷只顾着自己享尽荣华富贵,全然忘记了他为官时鱼肉百姓,卖官鬻爵,贪污受贿不说,还曾误判过无辜之人,等老了之后还想着夺取他人寿命,为自己续命,这等大奸大恶之人,下辈子相投人道?怎么可能!
而阎王也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看完卷册后立刻大怒,不仅命令阴差将秦老太爷鞭笞百下,又判秦老太爷入畜生道:“你不是鱼肉百姓,叫百姓为你做牛做马吗?那你便投身为马罢!”
秦老太爷:“!!!”
他整个人都是懵逼的,可再想求饶已经来不及了,被他再三戏弄的阴差们已经严阵以待了,他们可不敢落个玩忽职守的罪名,因而严严实实的擒住秦老太爷,狠狠将他的魂魄鞭得遍体开花,接着就压着他去了投了畜生道。
林宁听完后,眉心一动道:“他既是带着记忆投生,那他肯定受不了做马,受到人驱使,你说他会不会主动寻死?”
陆判一想还真有可能,“大王判他为马十五年,他若是提前死了,那仍是要投身为畜生的,谁知道下次会是什么,反正总是要凑足时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