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君书面无表情的提着剩余猎物进厨房。
虽然吧,洛哥儿不爱出门儿,但师兄来这里来得勤快了,不知什么时候就遇上了,他相信他们肯定没见几次面,师兄怎么就惦记上了呢?
路哥儿过来帮忙打下手,忍不住笑道:“大哥,其实耀良哥和洛哥挺合适的,你不要板着脸啦!”
叶君书轻哼,哪里合适了?一个嘻嘻哈哈的自来熟,一个整天闷屋子里不见外人,一个是书香门第,一个是农家寒门,这个看重门第的年代,他担心洛哥儿结契过去,会过得不好。
“先生和师姆他们人都很好,洛哥过去不会被欺负的。”
他当然知道先生和师姆人很好了,但是结亲可不是简单的事,两边都是他亲近之人,他不希望任何一方心里有想法,如果双方都乐意,自然皆大欢喜。
叶君书点点路哥儿的额头,“鬼灵精!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别在外头乱说,对洛哥儿不好。”
路哥儿点头,“我知道啦!”他也就在大哥面前说说而已。
“结契是一生的大事,我们是外人,不应该去指手画脚,师兄如果真有心,他自己会处理好,能成,我们真心祝福,不能成,也不能起芥蒂。”
路哥儿点点头。
不多时,秦耀良就回来了,垂头丧气的,似乎没见到想见的人。
他走进厨房,见路哥儿在,忙说道:“路哥儿,你出去玩吧,我来给你大哥帮忙。”
路哥儿看一眼两位哥哥,然后起身出去了。
叶君书正在烧开水,准备将两只野物处理干净。
秦耀良挪到叶君书身边蹲着,期期艾艾地问:“子舟啊,我问你件事,你觉得我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可靠?很值得托付终身?”
“你问我啊……”叶君书慢吞吞回道,“我觉得你不可靠啊!”整一副孩子气的脾性,怎么可能可靠?值得托付终身?
秦耀良直接垮脸,一副你真不懂欣赏的表情。
他不知想到什么,默默红了脸,扭捏道,“子舟,你觉得我去向明阿姆求契洛哥儿怎么样?”他终于说出自己的心思。
叶君书还以为他还要继续自以为是的遮掩下去呢!他直接一白眼过去,“你问我我哪知道?你跟师姆说过了吗?师姆愿不愿意结这门亲?如果愿意,应该是师姆亲自出面来跟明阿姆说吧?”
秦耀良一听,眼睛顿时一亮,“你说得太对了!阿姆一直催我结契,他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我让我阿姆来说,准能成!”
阿姆可是早几年就给他物色对象了,是他一直不喜欢那些哥儿,所以没成。
他已经快二十了,大哥这个年纪时,孩子都有了,阿姆都快为他的亲事急上火了。
如今他有喜欢的小哥儿了,阿姆一定很开心!
叶君书心想,这可不一定,明阿姆可是说过,要给洛哥儿在村子里寻对象的,不契到外面去,师兄说不定没戏。
但看秦耀良乐滋滋的样子,叶君书到底没说打击的话。
其实换个角度想想,以洛哥儿的性子,结契到哪家都得时刻挂心他有没有受欺负,换成师兄家就没这个担忧了,先生和师姆都是心善的,洛哥儿绝对会过得舒心,只是这个前提是师姆他们能乐意洛哥儿契入他们家。
这么一想,叶君书就忍不住给秦耀良提意见,“如果你是真诚想结亲的话,那你得先说服先生和师姆他们接受洛哥儿……”
秦耀良一边听一边点头,十分受教,听到后面就坐不住了,恨不得马上回家和阿姆谈心。
“子舟,你说得对,结亲不单是两个人的结合,还是两家的结合,是该说开来,不然以后闹个不合,受苦受累的还是我们自己。”
叶君书见秦耀良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便没再说这个,直接指使他打下手做晚膳。
水已经烧开,两人正处理猎物,秦耀良不知想起什么,突然惊叫一声,“啊!”
叶君书抬眼望过去。
秦耀良眨眨眼,“对了,一直忘了跟你说,阿父让我叫你马上去县城一趟,他找你有事吧……嗯,现在太晚了,明天再去应该也可以。”
叶君书:“……”突然好想将一盆脏水泼他脸上。
第二天,叶君书和秦耀良一起回县城。
秦耀良一下马车就火急火燎的跑去找他阿姆讨论终身大事。
叶君书去私塾找先生。
现在正是上学时间,叶君书过去时先生正在教书,他站门外听了会儿,见先生已经注意到他的到来,便去书房那边候着。
等了片刻,先生就过来了。
叶君书问了好,直入主题道,“先生,师兄说您有事找我?”
秦康泰坐到座位上,顺便让叶君书也坐下,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
“子舟,这一年来,老夫能教你的都教给你了,你是个十分优秀的学生,是老夫无能,没那个能力教导你更多,这个也是老夫一直不肯收你为入门弟子的原因。”
叶君书张张嘴,正想说话,秦康泰略略抬头,阻止他的话头,继续说道,“想要在科举一途脱颖而出,良师、益友,必不可少,是这个丰城县局限了你的成长,如今,你再留在这里,于你有害无益。
所以,老夫寻了多年前的朋友,他前两日来了音信,愿意帮这个忙。这是雍州学院的推荐信,凭此推荐,你可以直接入雍州学院进学。”
秦康泰为这个学生真是操碎了心,连多年不见的朋友都拉下脸去信相求,他之前的信里还提了子舟的优秀之处,希望他那个朋友能收他做入门弟子,或者帮忙推荐个好的老师。
但是对方可能是没见到人不太相信,信里没提收徒之事,只送来了这封推荐信。
秦康泰便没将这事跟叶君书说,免得他多想。
叶君书低头看着先生取出来的一封信,心头涌起一阵阵五味杂陈的情绪,他低低道:“先生……”
他万万没想到,先生竟为他费心如此,一时之间,他都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既然你已决心走这条路,老夫能帮你的,只尽于此,剩下的,全靠你自己了。
雍州学院作为一府之城最大的学院,优秀的先生和学子无数,想来能让你有所收获,你潜心进学两年,到时再参加乡试,相信你的成绩能让老夫为你骄傲。”
“……是,学生定不会让先生失望。”
最后,叶君书拿着推荐信离开,回到家里想了一天,于公于私,他去雍州进学是最好的选择,乡试也是在雍州府城进行,届时他可以直接参加……
如果他考过了乡试,就要去上京参加会试殿试,如果考上了,说不定就直接留京当官……这样一来,他起码好多年没时间回来叶家村,所以,孩子们一定要带上。
这是个改变他们家未来的重大决定,叶君书不能一意孤行。于是,叶君书今天在用完晚膳后,将孩子们召集一起,开个家庭会议。
叶君书将未来的打算和去处都摊开来说了,小的几个基本不发表意见,大哥去哪,他们就去哪儿,他主要是知道大的这两个的想法。
这一走,跟背井离乡没什么差别,他也不知道未来会过成什么样,小山已经十三岁了,自己应该尊重他的想法,而路哥儿也是个有主见的。
路哥儿看看二哥,又看看大哥,先说了想法,“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哪里都是我们的家,我不想我们兄弟分开。”
小山纠结一瞬,也做了决定:“路哥儿说得对,我也不想我们兄弟分开,一家人都在一起,才是个完整的家。”
叶君书露出个笑容,“在你们彻底长大之前,大哥也不想和你们分开。”他是长子,在雏鸟尚未独立之前,应该纳入羽翼下保护好才对。
“大哥,我们的积蓄够吗?”小山忧虑道,去了外头,没吃的没住的,都是要花银子的,到时大哥也没地方打猎赚钱,他们兄弟这么多人,钱够用吗?
“别担心,咱们家的积蓄很多,够我们消费个十年八年的了。”叶君书说道。
这些年别人赠的,自己赚的,他的积蓄已经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叶君书是怕孩子嘴里没把门,才没告诉他们具体有多少,免得不小心说出去,招人眼红或是招贼惦记。
小山点点头,然而心里还是有点担忧,大哥到时在府城进学,可是很花银子的,入不敷出,也不是个事儿。
嗯,到时他就少吃点,嗯,他也大了,可以去找工作,也可以减轻家里负担。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既然决定要离开, 那么家里的一切都要安排妥当。
近一年叶君书机缘巧合下又买了几亩地,如今他名下已经有十二亩地。这些地里他都租给明阿姆一家了,租的粮食每年折算银钱先存着,往后他回来再算。
家里的房子也托付给明阿姆家照看, 作为回报, 他每亩地只收两成租子。
叶君书本来的意思是不收任何租金, 直接给明阿姆家种地的,但是明阿姆一家都不愿意,他们可不想占小辈便宜,一番扯皮下, 最终以两成的租子谈拢了。
雷叔和盼哥儿的墓,叶君书托了师兄不时去照看或者让他找人帮忙照看了, 免得无人祭拜显得荒凉。
家里要带走的行李,叶君书一开始以为并不多,结果越收拾,东西就越多, 大大小小打包起来的包裹,这个那个看着都觉得需要带上,估计已经不止一马车了。
叶君书已经定好了离开的时间,孩子们这几天除了收拾自己的小包袱,就是依依不舍的和村里的小伙伴告别, 甚至还将自己最喜欢的小玩具抱出去给小伙伴留纪念。
叶君书都由着他们去了。
听师兄说,师姆在听了师兄的坦白后,虽然没明着反对, 但也没立即点头,只说要亲自来拜访拜访,因着和叶君书的关系,两家有过交集,只是不多,再因叶君致是先生的得意弟子之一,反正观师兄满脸喜色的样子,就知道事情挺顺利。
叶君书遗憾的是,他参加不了师兄和洛哥儿的结契典礼了。
转眼就到了离去的那天。
一大清早的,家门口就密密麻麻的来了很多乡亲,叶君书一一看了那些熟悉的面孔,离别的愁绪突然蔓延在心头。
叶家几兄弟在乡亲们的簇拥下,一步步走向村口,气氛无言的沉默。
叶君书看着村里的一景一物,连路口一颗大石头的纹路都无比的熟悉,这个养育了他们兄弟的叶家村,他们就要与之分别了。
叶君书一时之间颇为感慨,心中更加不舍,故乡难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到了村口,叶君书停下脚步,对乡亲们说道,“就到这里吧,众位乡亲莫再相送了。”
荣伯代表乡亲们上前说话,递给叶君书一个灰扑扑的袋子,“子舟,出门在外,多有不便,需要有更多的银钱傍身,这是乡亲们一起凑给你们的路费,虽然有点少,但聊胜于无。”
“这……”叶君书面色为难,乡亲们的日子已经过得够艰难了,他怎么能要乡亲们的钱呢?
叶君书正要拒绝,荣伯就不容拒绝道:“这是乡亲们对你的一片心意,你收下就是。”
叶君书推拒不过,最后只得收下。
叶君书牵着孩子们,退开一步,朝乡亲们鞠躬行礼,“这些年,谢谢乡亲们对我们兄弟的诸多照拂。”
如果不是这些淳朴善良的乡亲们这些年的照顾,叶君书一家不可能过得这么舒心。
叶君书十分感激,也对叶家村产生一种深刻的责任,他一定要荣归故里,为村里人争光,也让村子将来不愁衣食,孩子们也有学堂上!
叶君书作为秀才公,竟然向他们这些泥腿子行大礼,着实唬了乡亲们一跳,人群一阵闪退避让,虽不能受子舟这个礼,但他们对子舟的态度更加欣慰和骄傲,他们村里的叶子舟,就是这么的重情重义!
荣伯连忙将叶君书扶起,“邻里乡亲的,互相照拂是应该的,子舟莫要见外。”
一些感性的老哥儿,早就在偷偷抹泪,到底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
明阿姆早就哭得不成样儿,如果不是洛哥儿和叶君致扶着,恐怕都站不稳了。
眼看气氛更加伤别离,荣伯板起脸道,“好了,大家哭丧着脸像什么样?子舟不远千里去求学,将来还要科考,这是好事,你们都高高兴兴的!”
而后对叶君书道,“你记住,不管以后怎么样,叶家村永远是你的后盾。”
叶君书勉强笑着点头。
时辰不早,叶君书他们该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