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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恩爱如昔
  小君阳抓着宋如锦的裙裾玩了一会儿, 便松开了手,仰起脑袋四处张望, 冲着靠坐在玫瑰椅上的宋如慧张开了手臂, 咿咿呀呀地喊道:“娘娘……”
  他如今常常学着大人说一些简单的字眼。乳娘们教他喊“母后”,他总学不会, 听见宫里人总是唤“娘娘”, 就一直跟着喊。
  昌平公主笑道:“殿下想让皇后抱呢。”
  便有乳娘抱起小君阳,走到宋如慧面前。
  宋如慧面上不自觉地泛出笑意。自她再度有孕, 担心小君阳碰伤肚子里的孩子,便不经常抱他, 小君阳却是十分依恋她的, 便是不抱他, 把他远远地放着,他也会在一群人中寻找她,找到了就洋洋得意地笑起来。
  孩子比这世上任何珠翠宝物还要珍贵。
  宋如慧真的很想再要一个孩子……幸而腹中这个初来乍到的生命也安然无恙地留下来了。
  中秋节那日……梁宣带着满身酒气驾临凤仪宫, 撵走了满屋子的宫娥,眉眼都沾染着醉意, 低声道:“你若果真想要这个孩子,就留着吧……”
  宋如慧不由问道:“陛下怎么改了主意?”她也不知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一时醉语,默了默, 又问,“陛下怎么醉成了这样?”
  “你总是冷着朕……朕心里不痛快,便多喝了几杯。不让你要孩子,你就一句话都不同朕说……”梁宣走近几步, 环抱住宋如慧。宋如慧下意识躲了一下,梁宣便无奈道:“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安你的心?如慧,你不必生孩子固宠,我们有君阳就够了……”
  他说到最后,连自称都忘了——可见确实是醉了。
  当时宋如慧被他圈在怀里,极想问一问他,为什么不让她生孩子,也想问一问宋怀远的事……但最后她都忍住了,没有问出口。
  他与她未必会有一生的藤葛。
  这日之后,一应恩赏照旧,外人看来,帝后还是恩爱如昔。
  纫秋一直劝她:“娘娘别总藏着心思,多跟陛下讲讲。再不济……等二姑娘来了,就和二姑娘说说。总一个人闷在心里,不仅妨碍自己身子,对肚子里的小殿下也不好。”
  “哪能同锦妹妹讲这些。”宋如慧摇首笑道,“妹妹心里也装不下这么多事。”
  纫秋低头叹道:“娘娘就是太聪明了。要像二姑娘那样单纯懵懂,满怀赤诚才好呢。”
  没过多久,宋如慧听见了风声,梁宣打算立皇长子为太子。
  当今天子春秋正盛,膝下只有一子,朝臣们更希望他再生几个皇子悉心培养,而不是早早立下太子。
  但梁宣还是力排众议,命礼部草拟了圣旨。
  宋如慧明白,他是想“安她的心”。
  他没有骗她。
  小君阳在乳娘怀里蹬着腿,一双胳膊费力地朝母亲伸了过去。宋如慧站起身,抱着小君阳哄了哄。小君阳到她怀里,立马安分下来。
  乳娘们端来蛋羹,打算喂给他吃。宫里的吃食格外精细,一盏蛋羹还飘着甜滋滋的奶味儿,应是放了牛乳。
  宋如锦的眼光就在蛋羹和小君阳之间来回晃悠。
  小君阳到底年纪小,先前抓周便闹了好久,现在到了母亲的怀抱,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系统说:“宿主!你可以去吃那碗蛋羹了!”
  乳娘们轻声道:“婢子带殿下去偏殿歇息吧。”
  宋如慧摇了摇头,柔柔道:“让我再抱一会儿。”
  又过了几天,战事大捷的消息才传到了盛京城。天子下诏,命全军班师回朝,论功行赏。
  隔日,晋国公夫人带着殷惠来忠勤侯府做客。
  因先前天子勒令改名,所以如今殷惠已经改名为殷念。晋国公夫人和刘氏寒暄了一番,便问:“怎么没看见你们家的姑娘?”
  刘氏笑着对周嬷嬷道:“去把锦姐儿喊来。”想到这回请晋国公夫人过府是为了宋如云的婚事,便又添了一句:“还有云姐儿。”
  两姐妹路上遇见了,说说笑笑地走了过来。宋如锦的身量更高一些,五官也生得更好,一眼就能让人瞧见。宋如云也不差,体态匀称,温柔可亲,亦有了美人风韵。
  晋国公夫人道:“念姐儿,上回你落了锦娘子的面子,正好今天来人家府上做客,你就去给锦娘子道个歉吧。”
  原本也不用这般低声下气,只不过如今皇长子封了太子,忠勤侯府作为皇后的娘家,已经不能等闲视之了。
  待宋如锦走近了,殷念才不情不愿道:“……对不住,宫宴那天是我说错了话,妹妹不要跟我计较。”
  宋如锦落落大方道:“不妨事。”
  二夫人听说晋国公夫人来了,连忙赶了过来。刘氏把她和宋如云介绍给晋国公夫人认识,略谈笑了几句,便渐渐点明了目的:“听说贵府的七爷还没有定亲?”
  殷景行排行第七。晋国公夫人一听就明白她们瞧上了殷景行。
  宋如锦亲事既定,她是知道的,那就应当是替剩下那个宋如云参详了。
  晋国公夫人是晋国公的继妻,殷景行对她没有多少“长嫂如母”的尊敬与孺慕。她面露难色,道:“你们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形……七弟的亲事我怕是做不了主。”
  刘氏道:“不打紧,你回去问问你家七弟的意思,说不定他也想成家安定下来,正愁没有合适的人选。”
  宋如云也不傻,听了这来回几句对话,就猜到她们是在替自己商量亲事,面色不由一红,忽地有些羞怯,悄悄对宋如锦道:“二姐姐,母亲们谈话,我们还是走吧?”
  宋如锦没在意几个大人说了什么,想到再过一会儿就要用晚膳了,便不是很乐意来回跑,也小声道:“没事儿的。”她从荷包里找出一根彩绳,道:“她们说她们的闲话,咱们玩咱们的花绳。”
  宋如云欲哭无泪。她们说的不是闲话啊!二姐姐!但她又不好意思独自一人跑开,只好同宋如锦玩了一会儿翻花绳。
  倒也渐渐松懈下来,不似方才那般羞窘了,只不过少女本性,仍旧有些不自在。
  知女莫若母。二夫人看出宋如云有些拘束,便道:“云姐儿,我来之前小厨房还炖着汤,你回去帮我盯着点。”
  宋如云如蒙大赦,应了一声,微微红着脸跑开了。
  刘氏也道:“锦姐儿,你带念姐儿去园子里折几枝梅花来。”
  几个姑娘都走了,夫人们的对话也变得直白了许多。
  晋国公夫人道:“我也不瞒你们,前几日太后也提起了七弟,问他可曾定了亲事。”
  刘氏和二夫人不由一愣。太后好端端的怎么会过问臣下的亲事?八成是想给昌平公主挑驸马。
  二夫人急道:“昌平长公主都二十岁了,殷七爷还比她小两岁呢!”
  刘氏连忙拧了她一把。面上仍旧笑道:“太后随口问问,同昌平长公主有什么相干?”
  天家的事不能随意拿来议论。二夫人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尴尬笑道:“大嫂说的是,是我想左了。”
  晋国公夫人也只当没听见,微微笑着不应答,场面一时冷了下来。
  刘氏出言缓和气氛:“殷七爷是个拔丛出类的人物。”
  晋国公夫人投桃报李,赞道:“你们府上的姑娘,也是个个出挑。”
  这话说得刘氏和二夫人都很高兴。二夫人笑道:“都是皇后娘娘开的好头。话说回来,若殷七爷果真和我们云姐儿成了,那他可算同圣上做了连襟!”
  话虽如此,但刘氏听着便不怎么舒服——我女儿进了深宫,虽换来一家人的富贵,但我一年都见不了她几面。你沾了我闺女的光,偷偷摸摸乐着不好吗?非要堂而皇之地说出来,这不是给我添堵吗?
  二夫人还浑然未觉,继续同晋国公夫人聊得起劲。
  半月后,夏军凯旋而归,盛京城门大敞,迎接诸位兵士将领。
  靖西王府的老王妃每日都在家等着长子长孙回家,结果等到最后只有靖西王回来了——徐牧之自请戍边,没有随军回京。
  到了中午,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华平县主已经嫁出去了,徐牧之又没有回来,饭桌上便显得有些寥落。
  老王妃拉着大儿子问道:“这都要过年了,牧之怎么没有和你一块儿回来?”
  靖西王实话实说:“这不是怕您逼他退亲另娶吗?”
  老王妃顿时又气又恼,“那也不能不回家啊!”自作主张请命打仗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连家都不回!
  年节快到了,老人家心底盼着一家人团圆,终于松口道:“罢了罢了,我也不逼他退亲了,你赶紧修书一封,让他早点回盛京!”
  作者有话要说:  徐牧之:我要回来了!(兴奋地搓手手)严肃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是喜欢我和锦妹妹多一点,还是喜欢姐姐和皇上多一点?
  第57章 久别重逢(上)
  入了腊月, 天寒地冻,宋如锦便不是很乐意出门。不上宗学的时候, 就一直待在屋子里, 搬来椅子摆上软垫,坐在青铜熏笼边上, 抱着瓜果点心坐一下午。
  贺兰恬托人给她送来了一幅小小的绣屏, 倘若叠起来,便只有一个手掌大小, 展开来共有八面,正反都绣着白墙黛瓦的房屋, 屋子前是涓涓河流, 沿岸栽着依依杨柳。绿树夹花, 倒也不觉得那黑瓦白墙过于素淡了。
  贺兰恬附信说,表姐曾问她江南是怎样的风光,她不知如何描述, 只好把姑苏风光绣出来,赠予表姐一观。
  江南的冬日湿润寒冷, 这副绣屏连带着书信都裹挟着淡淡的潮气。苏绣针脚细密,整幅绣品形神俱在,犹如画作, 确实费了一番工夫。宋如锦很喜欢,连日来都摆在手边把玩,心里琢磨着给贺兰恬回一份礼。
  此去苏州府山高水长,路途遥远, 送吃食是极不适宜的。正好贺兰恬信中提到她近日正跟着兄长学吹笛子,宋如锦便寻来经年的冬竹,打算亲手做一支笛子赠给贺兰恬。
  她书读得不好,于这些奇技淫巧倒是上心。刘氏也不拦着她,反替她请了专门做笛子的老师傅来教她。每一个笛孔,都是宋如锦拿着刻刀亲手磨出来的。
  如此消磨了一段时日,很快月娘的百日就到了。
  二房一家子能拖则拖,到现在还没有搬走。年节将至,刘氏想安心过个好年,便也不再催他们。二房就继续心安理得地住了下来。
  因还在孝中,所以月娘的百日没有大办,只是换了身新做的衣裳意思了一下。月娘不爱哭闹,性子安安静静的,大多时候都闭眼睡着,醒后也不吵闹,见了人便弯一弯嘴角,很是讨喜。也不认生,谁都能抱着哄一哄。
  宋衍尤其喜欢同月娘玩。原本他在家中是最小的一个,现在添了月娘,便恍然觉得自己成了“长辈”,经常一本正经地对月娘说:“月娘堂侄女,我是你的六叔。”
  宋衍如今四岁还不到,身量也不高,这副人小鬼大的模样便很是惹人发笑。宋如锦道:“月娘还小呢,不会说话,你这么教她,她也不会喊你的。”
  宋衍便有些失落,问:“那月娘什么时候会说话?”
  宋如锦是知道二房将来要分家单过的,便道:“等月娘会说话了,她也要跟着二婶婶和大嫂嫂搬出去住了。”
  二夫人就坐在一旁,本来还高高兴兴的,听了这话,不禁轻叹了一口气——上个月她托晋国公夫人问问殷景行的意思,都过了这么久,还没有等到回信,也不知这门亲事还能不能成。
  这日傍晚,天上纷纷扬扬地落下了白雪。过了一夜,外头便已粉妆玉砌,银装素裹,琉璃般的剔透晶莹。
  今日宫中举宴,封赏三军。宋如锦下学之后就去了凤仪宫,亲昵地挨着宋如慧坐下,道:“今天在这儿多陪一会儿娘娘。”
  宋如慧把她的心思看得明白,笑道:“你哪里是想陪我,分明是在等一会儿的宫宴。”
  宋如锦也不答话,低着头把玩着腰上的宫绦。
  宋如慧便又取笑她:“且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想趁着宫宴见一面徐世子。”
  宋如锦立时抬起头,红着脸反驳:“我没有!”旋即便对上宋如慧一双透着了然的眸子,宋如锦又低下头去,不情不愿地承认道:“确实这般想过……不过在我心里,娘娘才是最重要的。”
  满殿的宫女都抿嘴笑了起来。
  少女情怀,总是让人跟着欢欣雀跃。
  宋如慧心下动容。此时肚子里的孩子动了几下,她便拉着宋如锦的手放在肚子上,柔声笑道:“小公主同你打招呼呢。”
  她心底盼着生个女儿,嘴上便一直唤着“小公主”。
  这一胎怀得十分辛苦。头几个月吐得厉害,几乎吃什么吐什么,但她怕饿着孩子,所以再难受也忍着恶心吃东西。现在月份大了,倒是不再吐了,但脚踝和小腿都有些浮肿,孩子更是成天闹腾。身子又重,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不能平躺,只有稍稍侧睡才能舒坦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