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若尘,你果真是无心之人吗?
你当真就如此无情?
他垂首想了想,自嘲一笑,是了,曾经那样对他,囚他在府,强取豪夺,又如何去奢望他的信任?
“不怪你……不怪你……今晚过后你便真正的自由了,我放你走,不会有任何人再为难于你……便好好活着罢……”
看着他因情绪激动有些泛红的俊颜,南宫若尘不答,搁置在身前的手却止不住紧紧地攥起……
似乎自他记事以来,便不停地在失去。
他师承医圣,习得一身医术却一次也不曾救下自己想救的人,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在乎的人在自己面前气绝,他却无能无力。
若是注定了要失去,又何必曾经拥有?
任由苍翊拉过他的手,紧紧的握住,力道有些大,指骨间疼痛泛起,他不曾挣扎,就这样任他牵着直到他缓缓睡去……
苍翊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他不想睡,他还想再看看他,最终抵不过身体的沉重瞌上了眼帘……
意识突然转醒,苍翊看着南宫若尘将手从自己手心抽出,他想握住,却无法动弹,明明是闭着眼睛他却能清晰看见南宫若尘的一举一动,看着他走到鼎炉前熄了炉内的沉香,看着他走回床前,看着他俯身在自己唇角落下一吻,薄唇一开一合,似是说了什么,可他听不见。他努力地想要去分辨,却又无能为力。未待他反应过来,那人便抽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毫不犹豫的送进了自己的心脏……
不要……
苍翊试着张嘴,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在南宫若尘轻吻他的时候他早已心乱如麻,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他深爱的人缓缓倒在自己胸前,鲜红的血液在两人的衣襟上弥漫开来,那么的刺眼……
苍翊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愈加迷茫……
你若当真无心,此番却是为何?
那张平静的脸就在眼前,明明伸手就能触碰……
他从未如此沮丧,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如墨般的黑暗汹涌而来,瞬间吞没了他仅存的意识……
“启禀皇上,翊王爷去了了,瑾公子于王爷房内……自尽了。”
从王府出来还未踏进宫门的庆元帝听着暗卫带来的消息沉默不语,望向王府的视线久久不曾移开。
他是帝王,是兄,亦是父,手心手背,都难以取舍,他只是想保全自己本就为数不多的血脉,却被夺去了自己自幼疼爱的亲弟弟,这样的结果,值得吗……
酸涩的双眼闭合,半晌后又缓缓睁开余下一片清明,他淡淡开口: “罢了……命人将二人合葬,便一道入了皇陵吧。”
“是。”
马车的车帘遮去了庆元帝略显寂寥的身影。寒风袭来,吹灭了王府大门前燃着的灯火,风声呜咽,似也在为府中人的离去而哭诉……
庆元二十一年秋,当今圣上唯一的胞弟翊王爷外出时遇刺,一箭穿心,不治身亡,当晚翊王府客卿苏瑾竹在翊王床边自尽,双双绝命……
☆、重生
浑身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苍翊僵硬的身体开始有了知觉,朦胧的意识也渐渐变得清晰,心脏突然的痉挛令他痛呼出声,只是声音微弱,如同低吟一般……
“王爷……王爷……?”
依稀听着有人唤他,看他并未转醒便轻脚朝外走去,听着脚步声远离,眼前依旧是黑暗一片,身体沉重如同灌了铅一般,挣扎着睁开双眼,突然射来的强光很是刺眼,苍翊下意识抬手挡住,待到双眼适应了光线才开始缓缓打量四周……
简单的桃木制成的架子床,旁边不远处竖着一扇精致的乌木屏风,上面的雕花海棠栩栩如生,床头放着一鼎小巧的青花缠枝香炉,清幽的檀香似是刚点上不久,稍稍缓解了苍翊沉重异常的身体。
强撑着在床上坐起,顿时一阵头疼欲裂,苍翊剑眉紧蹙,忍不住低头揉了揉额角。
轻巧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端着一只碗走了进来,大概是看到他坐起来了,惊喜的加快脚步走了过来:“王爷你可算醒了,奴婢煮了解酒汤您快趁热喝了吧。”
“不必了。”苍翊摆了摆手,哑声问道:“他呢?”
小丫鬟面露疑惑:“王爷……是指何人?”
“苏公子呢?”
“……王爷恕罪,王爷所说之人奴婢不识,昨日到这里时只有王爷一人啊。”
苍翊微微皱眉,忽然意识到事情不对,偏头看了看突然愣住:“……灵犀?你怎么在这?”
“王爷别误会……”以为是被误会她做了什么灵犀慌张的连连摆手:“昨日太后生辰,您入宫赴宴喝醉了,之后太后的人将您送到了别院,让我好好……好好……伺候您,奴婢知道王爷不喜奴婢近身,伺候您睡下后奴婢便出去了……”
生辰?越想越是疑惑,一时想起什么,本来极度昏沉的头脑瞬间醒转,心中猛的一惊,下意识的扶上胸口,无伤,也没有疼痛,他不是死了吗?庆元二十一年,他被太子暗算,心脏中箭身中剧毒而亡……
再次细看,熟悉的陈设……这分明是他在城西别院的布置,他不应该身在王府吗?瑾竹呢?失去意识前瑾竹自尽的那一幕不断在脑海回放,如针扎般刺的他的心生生的疼。
而观灵犀垂首立在一旁揣揣不安的样子,挽了一个简单的垂云髻,乌黑的长发披散着落在后背。
灵犀是太后赐给苍翊的通房丫头,奈何苍翊对他无意,灵犀也是个通透的,知晓苍翊将她安置在别院便知道这是何意,安安分分的待在别院,到他十八岁那年苍翊为她找了个婆家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了……
可他如今这副装扮,分明是未出嫁的闺阁女子的打扮……
的确有一次太后生辰他被灌醉了,太后为了让他解决后嗣问题将他送来了城西别院,可当时是庆元十六年……
“现下什么时辰了?”
“回王爷,现下巳……巳时刚过……”灵犀有些忐忑不安,又不敢抬头,默默将头埋得更低答复苍翊的问话。
回想着过去发生的种种,再到今日熟悉的经历,一个荒谬的想法在苍翊心里扎根。揉了揉疼痛的额角,接过灵犀手里的解酒汤一口喝了,将碗递给灵犀,他翻身下床,急匆匆走到账房翻开最新的一本账册,第一页首记清清楚楚地写着庆元十六年。
庆元十六年……
默默念着这几个字,他惊喜的发现自己那荒谬的想法竟是真的,他回来了,虽不知何故,但他确确实实是回到了五年前,他十九岁那年,他和瑾竹初遇的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