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善姑娘,唤我‘捡捡’吧,那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我唤你什么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想,你如今让我唤你‘捡捡’,是打算丢了‘蔚苒苒’这个身份?”
“是不是太晚了?”蔚苒苒强笑道:“太晚才认清自己,太晚才舍得丢掉‘蔚苒苒’。”
一直抓着不放,其实什么也没有抓住。
还丢了原本的自己。
“随你。”阿善耸肩,目光远远漫去。
蔚苒苒看了眼那座精致华丽的水榭,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那上面追逐打闹的两个身影。
“我吃过街边馊掉的剩饭,也吃过蔚家一百两一盘的珍馐,事实上,价值百两的菜比剩饭好吃太多了。”
她说着,怆然一笑,眼底有自嘲,“可是我的胃,却更习惯那冷透了的剩饭。珍馐虽然好吃。吃完了却会闹肚子,疼得满地打滚,多不值得啊。”
为了一顿饭,确实不值得。
可你,当初却宁愿一边疼得打滚,一边还要吃下那满桌的珍馐。
阿善冷笑。
“庭之他,以前待我很好。”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哦。”
“他和何俜嘉,很般配。郎才女貌,十分登对。”
“嗯。”
“蓉儿很乖巧,他一直很喜欢小孩子。”
“啧。”
“他们一家人,一定会过的很幸福很快乐,没了我这个碍眼的,蔚家会越来越好。”
“呵。”
一阵沉默。
阿善停了下来,面无表情的回头看她,“怎么不继续说了?”
蔚苒苒站在初夏的阳光里,身后是雕栏玉砌的蔚家宅院,满目争奇斗艳的繁花,她低着头站在那里,孤零零的像绝了根的草。
“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是这样的结局。”
那些话,她说给自己听,却根本安慰不了她自己。
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那你想怎样?”阿善问道,心里暗自高兴起来,或许她趁着现在可以问出蔚苒苒的心愿。
“他们不能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蔚苒苒说着,抱着头蹲了下去。
域阳城里的人都说蔚家苒苒有一副极好的嗓子。
可她阿善没有听过。
她听过的蔚苒苒的声音,是那样的粗嘎而艰涩,像是重物摩擦在粗燥在地面上,说不出的诡异难听。
此刻她含了悲愤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小径上响起,除了满腔的悲伤,更多的则是刺耳。
幽风阵阵,如悲如泣。
“你自己也说了,吃了那么多的珍馐,你的胃能接受的还是当初的剩饭,蔚苒苒,你不适合这个地方,你不该来这里。”
“我那么努力的想要走进他走进这个家,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仿佛陷入了痛苦的泥淖之中,兀自抱着头痛苦的说着。
“世间两情相悦的人毕竟太少,多的是痴男怨女和一厢情愿。”阿善蹲在她面前,望着她空洞的眼神,声音飘渺的不真实,“蔚苒苒,人活在世上,最难得的是有自知之明,你觉得你能栓得住蔚漾白的心吗?”
蔚苒苒没说话。
“你不能,你做不到。”阿善站起来,“我之前就说了,你太自卑,在你内心深处,你从来不觉得你和蔚漾白是一对,哪怕做了夫妻,这样不真实的感觉更加明晰,你一日比一日焦虑,总是在心里担惊受怕,他身边只要出现一个女子,你就会寝食难安,说句不好听的,蔚苒苒,是你的不自信让你离他愈来愈远。”
她沉默的蹲在地上,蹲了很久很久。
水榭那边隐隐约约传来嬉笑欢闹的声音,多么美好的一副画面,却是与她蔚苒苒没有半点关系。
她早已经被蔚家人排除在外了。
这一点,蔚府里打杂的下人心里都很清楚。
慢慢地,蔚苒苒从地上站起身,她清亮的眸光直视阿善,嗓音沙哑,“阿善姑娘,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乱说。”
“你又懂什么呢?你以为你这样的爱很伟大很无私?”阿善嗤笑,“在我眼里,只剩可笑。”
“笑吧,若是能愉悦到别人,也还算有些价值。”蔚苒苒俯身拂去裙边的一片落叶,眼里有了血丝,面容依旧淡漠。
真能忍啊!
“你活着的价值就是为了让别人看笑话?蔚苒苒,这水池里的乌龟都没你能忍,你也真是让人大开眼界。”阿善指着池底缓慢爬行的小水龟,言辞犀利的指责她。
她真的很想骂醒这个傻瓜!
“每个人都想活的精彩肆意,可这由不得你想,事实上,活着的人,大多身不由己。”蔚苒苒似是长出了一口气,眉眼倦淡。
“何俜嘉有句话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