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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正是韩拂霄,或者说贪染明王的目的。
  “如果你早点觉醒不就好了,之前我为你准备了血浮屠的表演,你在无尽塔中原本可以将人性泯灭的,可是你竟然绕过了我的剧本;而在墨家的那段时间,你目睹了人族的丑恶,但仍然相信你那些所谓的朋友,到最后竟然连那个不能提及名字的人也来横插一手,几乎让你误入佛道,真是可恨之极……到底要什么方法才能让你恢复本来的样子?逼不得已,我才出此下策。”
  “混账!!!我要杀了你!!!”
  降魔的无垢光无法奏效,她又驱使着双剑将要将他斩杀,但是韩拂霄只用将灵魂光球移动到剑风将至的位置,自然不费吹灰之力把她逼退。
  身体中有着黑色粘稠的情绪在发酵,越变越多,好像要化为一个暗黑的漩涡将世界卷入在内。黑色的乱流也是火焰的食粮,那股狂暴的心火直欲从体内喷薄而出,将双眼中的液体蒸发殆尽。
  一次又一次无功而返。
  终于,她发现剑对他毫无作用。
  于是舍弃了手中的利器,心中的邪火驱使着她,十指死死抓住那人的臂膀,连同被摧枯拉朽的布料一起,一口撕扯下整块的血肉,如同野兽一般。
  微甜的铁锈味道在口中扩散开来,仇敌之血竟是如此甘美!
  但是,心中的燎原之火并不足以为这小小的茶盏之水熄灭,反而越演越烈,叫嚣着索取更多!
  “啊……就是这样,已经很接近你以前的样子了!虽然美丽优雅尚且不足,但是对杀戮的饥渴却如出一辙!不管看多少次,都能轻易将我俘获啊……”韩拂霄一声叹息似的呻-吟,目光恍惚,不知道是由于失血还是兴奋,眼角出现了一抹情-欲似的薄红。他颤抖伸出手指,粗暴地蘸取了自己伤口中混合着唾液的血污,然后将它细细舔舐干净,露出了满足的神色。
  “哈哈哈……就这样将我噬咬殆尽吧!我操控的这具皮囊本就是为了你才出世的……忘掉无关紧要的东西,什么罗刹的贱种!还有昆仑的愚昧人类!都是不值一提的低等存在!只看着我!心中填满我!当这具身体被彻底破坏,你也能因此复生吧?!啊?仇恨的火焰总是愈演愈烈啊!”
  韩拂霄摊开双手,好像将自己献祭一般。
  就快成功了,如果她在入魔的情况下将他虐杀,只会被复仇的些许快感侵蚀,从而完全堕入魔道。
  然后,他就会迎来真正的怖畏明王。
  预想之中的撕咬并没有到来,一瞬间韩拂霄心念一动,以幻魔身位移了数丈距离,然而突如其来的杀机却如影随形而至,他只觉得右肩一凉,身体似乎轻了许多,这些感受比疼痛发作的时间还早了数息。
  “为什么?……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都有不长眼的从中作梗!!!”嘶声中带着浓浓的憎恨和不甘,这一次韩拂霄终于失去了游刃有余风度。
  在他前方,薛景纯将断臂中的魂珠取下,塞到变得有些呆滞的夏元熙手里,然后将她拥入怀中。
  “抱歉,我来晚了。不要看这种污秽的东西,闭上眼休息一下吧。”
  白色的外袍在视野中无限放大,是记忆中让人安心的青色琼花图案,也让她视野变得漆黑一片。
  宁静的黑暗,真好。
  ☆、第192章 再会·天魔王(四)
  “我道谁那么多事,原来是你……不知阁下可知,你怀中抱着的这个,是我姐姐怖畏明王的一部分,而且是我亲手送她下界的。``怎么?你这一世竟然转性,不再喊着除魔卫道了吗?”
  薛景纯感觉到夏元熙的身体不断颤栗,那并非恐惧,但却酝酿着更难以预料的变化,一时也不能走开。听到一旁韩拂霄的讽刺,他回答的声音并不大,但字字清晰可辨,一股冰冷的暴戾之气随之向四周扩散。
  “向下界投放魔念,就以为自己天外天的本体绝对安全?”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
  感应到漫天星辉似乎都投下一道光柱,牢牢锁定了自己,韩拂霄先是一愣,继而大笑出来:“要是以前的你,我还尚且忌惮三分,可是现在你已经转世无数次,在这个世界苟延残喘太久了。恐怕这一世就是你的终点了吧?司空渊。”
  见薛景纯不答,他继续揶揄道:“数十年前,我下界的魔念被你一道剑气击中要害,可是现在,我这道魔念生生受你一剑不过重伤罢了,看来静虚仙君元神崩坏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还快……真是可怜,原本你只要什么都不知道,摆着这副伪善的面孔自诩为卫道士,顺利飞升就好了。对于你们这种天生反骨的人,天道也是巴不得早早送走吧?”
  “可是你非要把自己看得太高,想要逆天而行,改变世界的进程,天道又岂能容你?”
  静虚仙君……司空渊?
  想起来了,那个最后一位飞升,并且少见的飞升途中失败的仙君,在昆仑没有祖师牌位的人物。
  好像有人在谈论他……
  夏元熙脑子浑浑噩噩,只是任凭这些信息进入到脑子中。
  恍惚间,她感觉到自己被转移到左手臂弯中,透过松软的道袍布料,紧实柔韧的肌肉线条触感从她腰背传递过来。
  并没有因为对方容貌若天人,产生与美男子亲密接触时的绮念和惊慌。虽然看不见,但夏元熙从他绷劲的身体中感觉到了杀意,还有像是拔剑的准备动作,让她一激灵清醒过来。
  “天魔镇狱?想不到静虚仙君还敢把它放出来。”韩拂霄每句话都称呼薛景纯第一世的名字,尽可能多地让他被封印的记忆再度浮现:“当年静虚仙君手持此剑,不知杀戮了欲界多少天人,将他们禁锢剑中,每日业火煅烧,榨取力量。只是三界上下都万万没想到,终有一天,静虚仙君自己也会入了剑中,受那最重的酷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哈哈哈……”
  司空渊飞升之时,回首看见下界红尘万丈,正源源不绝孕育天魔。于是他对自己道心产生怀疑,本来他也可以断绝穷根究底的念头,对万事万物不管不顾,继续飞升,做一个逍遥无为,不染纤尘的自在神仙。可是他却一错再错,以凡我斩去道心,求得久驻人世,从此飞升无望。
  夏元熙之前看过符印缠绕的飞剑就是他第一世的本命飞剑。以诸天魔主魔眷受难之业力,能卷起滔天业火,故名天魔镇狱。最下层则是他本人——一位即将飞升却被自己斩杀的半步真仙。因为他早年荡进群魔,本是怀着一颗卫道之心,可是由于道心失守,连自己都怀疑自己做法的正确性,以至原本的功德变成了杀业,跌落至天魔镇狱的最下层,受无间业火焚烧之苦。
  “多话。”
  对于魔王撩拨,上方传来的声音十分冷静,但夏元熙却发现他道袍里面的身体抖得厉害,好像在承受什么巨大的苦楚,不断有火焰从领口的缝隙中窜出。尽管如此,他还是勉强而坚定地挥出一剑,将大笑的魔头包裹在内,夺目的火光沿着链接韩拂霄的无形丝线逐渐向天外延伸。
  那是他要循着这个魔念,给予欲界天的贪染明王重创?!
  夏元熙混混沌沌中听了刚刚的话语,大致明悟了几分,对于她这个便宜弟弟,简直在了解不过了。这么嚣张的找死,一定另有目的!
  她见过薛景纯被掩盖的皮肤,别看他一张脸颜值高得天怒人怨,其实能看的也就一张脸而已,身上似乎常年都有灼伤,再结合韩拂霄说的话,不难推断魔头的计划。
  既然司空渊就是薛景纯,他们承受的罪业都是一样的。所以韩拂霄一计不成,想要激怒他,以本体重伤为代价,换个两败俱伤!因为动用天魔镇狱的力量,也会让被关押的薛景纯自己获得同罪!但是这一世的薛景纯修为怎比得上几万年的贪染明王?就算受再重的伤,对方愈合的速度远远高过他,所以再怎样也是贪染明王赚了。
  “师兄!你不能动手!让我来!”夏元熙瞪着他喊道。
  不料薛景纯揽着她的左手却轻轻点上后颈风府的经脉,针刺一般的真气从中侵入,让她顿时全身麻痹。
  这表示薛景纯要一意孤行了!
  夏元熙既惊又怒,薛景纯屡次名为保护,实则让她彻底置身事外的行为仿佛开启了崩坏的开关。
  这种事,就在刚刚也发生过……
  已经有珍视的人死在她面前,难道还要眼睁睁看另一个也重蹈覆辙?!
  她不会允许!
  力量……力量!
  体内黑色的情绪终于从漩涡泛滥成了滔天巨浪,将她整个吞噬。
  琉璃光王本愿经仍然得不到回应,现在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如果邪道能让她获得力量,她宁为邪修!如果魔道可以帮她铲除面前的障碍,她也不介意成为魔王!
  在血浮屠里面听到的《暗黑怖畏道》经文再一次响起,这次她不再拒绝!
  薛景纯正在炼魔的关键时刻,突然发现怀中的夏元熙动了,一股不可名状的黑暗魔念牢牢锁定了他。
  然后,纤细的手掌覆上了天魔镇狱,本来对她无效的火焰也在她掌上瞬间留下了一串燎泡。
  这一切都说明了她体内的变化。
  “你做什么?!快放手!”剑上的火焰一下就熄灭了。
  原来他也会惊慌失措啊?这样焦急的神情,倒是比冷冰冰板着一张脸看起来美味多了。
  重新获得自由之身的夏元熙睁开一对赤红的眼睛,双臂缠绕上正抱着她的薛景纯的脖子,将矮小的身体寸寸攀升,脸就快触及到他锁骨的位置了。
  天魔惯于蛊惑人心,薛景纯剑下不知斩了多少,早就免疫力高得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唯独对今天这只例外。看着那对妖娆万分,只映着他倒影的赤红双瞳,他竟忍不住侧过脸,避开与其对视。
  可是就算他侧脸移开眼神,那女魔口唇中温暖的吐息却不肯放过他,微风如羽毛般纠缠上脖颈和耳际的皮肤。
  “明明师兄也因为不相干的人堕劫折道,却不允许我修炼魔功,真是没道理呢……”
  软软的慵懒语调让他心神一动摇,并没有来得及拦住她。
  夏元熙眼波一转,没有错过一旁被星辰真气与业火禁锢的韩拂霄,以及对方眼中错杂着惊艳、嫉妒、愤怒的眼神。
  如何让人生不如死,没人比她的前身更擅长。
  于是她食指和拇指略带强硬地拧转过薛景纯的脸,在他紧抿的双唇下留下缠绵悱恻的一吻,并巧妙地向韩拂霄展示牵出来的银丝。
  “啊啊啊啊啊……”韩拂霄风采尽去,目眦欲裂,从喉咙中咕咕地喊出受伤猛兽般愤怒的低喝。
  “呵呵,这才是与你相配的表情,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你的血也是可以沸腾的嘛?多谢你将我送到下界,这个男修容貌俊俏,吻他的滋味也很不错,我相当中意。这是谢礼,请笑纳。”
  夏元熙邪笑着一个响指,韩拂霄体内生长出无数赤红的长矛,将一幅不错的皮相戳得千疮百孔。
  那是用他自己的血凝聚而成。
  “都做了这么多年的魔,还是没有丝毫长进。难道就不知道一幅心思想着我,就会被我一个念头沸血爆体而死吗?”夏元熙松开手臂,从薛景纯身上落到地面。
  “你……”薛景纯欲言又止,当纤细柔软的手腕离开他脖子,不知怎么竟稍微有些不舍。
  “怎么,因为我不尊师兄命令,所以要降我这个魔嘛?那就快处罚我啊!这样嚣张的弟子,断不可轻饶!”挑衅的声音寂寥淡漠,有着莫名的悲伤。
  明知我不会这样……薛景纯唯独没学过怎样安慰人,他有些手足无措,但仍然走上前去,弯腰将她的脸埋入怀中。
  夏元熙本想推开他,但听到触及他时轻微抽冷气的声音,想起这个人也是重症患者,也不再拒绝。
  “想哭就哭吧,我看不到。”
  然后,他只听得怀中细细的抽泣声响起:“师兄你好烦……就没听过什么叫人艰不拆吗……”
  ……
  欲界他化自在天,贪染明王终于从数千年的梦境中醒来,一睁眼就是狂怒暴烈的魔焰,将金玉玲珑的魔宫,以及美貌英俊的魔女魔仆们焚为飞灰。
  “殿下!我们明明就按您说的做了!血浮屠修士,墨家弟子小人都极力说服,怖畏明王殿下也成功习得魔功,还请殿下息怒啊!”一个身如火炬的魔仆哭喊着扑过来。
  贪染明王厌恶地一脚将他踢开:“可是她最后竟然是为了救司空渊那混蛋入魔!这不正说明你们的无能吗?除了死刑还有什么能与你们这群废物相配?如果不想去化魔池泡几千年,就跪下感谢我赐给你们应得的待遇。”
  于是惊恐万状的魔眷们纷纷下拜,在烈焰中悄无声息地蜷缩成一团焦黑,没有人敢发出一声惨叫。
  ☆、第193章 再会·天魔王(五)
  “小玄玑怎样了?”王诩刚刚从外海回来,听说了前天发生的变故,立刻闻讯赶去。
  “还在里面没出来。”房门外,薛景纯已经守候了很久了。
  “玄微师兄,我有负你的嘱托。”王诩一拳击在回廊的立柱上,留下深深的印痕:“是我太急功近利了,非要将墨知非杀掉。只见他进了一处岛屿,却怎么也推算不出行踪,等我发现他已经身亡时,回来却迟了,要不然那魔头也不至于如此猖狂!”
  “与你无关,是我顾及她身世,没道清楚前因后果。我会去洞阳上馆和梁明月道友谈谈,你这边也不要声张,这件事切勿提到她,就算在我思虑不周上,需要怎样补偿的我会想办法,务必不让此事影响两派关系。”
  “她”指的就是夏元熙了,薛景纯担心如果对方得知梁映雪因夏元熙而死,难免会有有心人煽风点火,以她心高气傲的脾气,面对自己好友师门的苛责,只怕心里很不好受。
  “要说这样那我也有一份责任,怎么会让师兄一人承担?我与你同去。”
  正待二人争辩谁的责任时,房门“啪”地打开。
  “二位师兄当我不存在吗?”夏元熙从房内走出来,面对两名身长玉立的男子,气势丝毫不落于下风。她这几日在静室内入定,发现玉璧上“晦”字也亮起来,照例看了段开天辟地异象,炼丹术也提升到四转。体内同时存在四种真气,红白是南斗北斗二经,色彩斑斓变化的琉璃光王本愿经,还有黑色的暗黑怖畏道。后两者平时很难调用,似乎琉璃光王本愿经只在她发心救人时才排得上用场,而暗黑怖畏道则需要入魔癫狂的状态。她心中记挂着送梁映雪转世的事,也无心深究,直接走出门来。
  “他因我而来,在我面前动的手,一切都是我的缘故!玄幽师兄力挽狂澜,拯救一城之人性命;玄微师兄不顾自己伤势,夺回了梁师姐的魂魄,按我昆仑的标准来看,已经算是厥功至伟了吧?你们再这样自谦是想膈应我?”她眼神扫了一圈,就这么毫无上下尊卑地睥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