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大内侍卫巡逻,其实都是在宫殿外围,后宫是帝后嫔妃们起居的地方,是没有侍卫当值的,只有值夜的太监和宫女。当然,古时候的太监都是苦出身,有时候一班当值几个时辰不能动弹,即便是为了应付差事,也有不少太监是身怀武艺的,所以等闲人也不敢闯后宫。
余飞松从未去过后宫,但他久居京城,又是九重楼的楼主,后宫的布局图不知道看过几回,早就了然于胸,见了黑衣人奔去的方向,忍不住对吴喜小声道:“吴公公,你在后宫呆的时日不短,可曾知道这号人物?”
吴喜也心中纳罕,若说余飞松还短暂的怀疑过黑衣人就是贾赦,那么吴喜则从未生疑。但是这黑衣人之本后宫,他在宫里当差时间不断,虽然后来去了永昌公主府,但是皇宫内外所有太监没有他不熟悉的,他竟从不知道太监之中有这等人物。
末世里充满阴谋诡计,贾赦自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从在永昌公主府触发机关开始,他逃跑的线路、速度皆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估摸着现在也达到了想要的效果,贾赦入了后宫之后,便不再一味躲闪腾挪,只见他一面奔,一面抄起花盆,一挥手,那些花盆便夹着劲风接二连三的朝余飞松等人飞去。
闯入皇宫这十几个人个个皆是以一敌百的高手,贾赦也不指望这些花盆能伤到谁,但是这个动静足以惊动前宫的侍卫和后宫的太监们。
果然,几个陶土花盆哗啦啦碎了一地,前宫的侍卫和后宫的太监、宫女尽皆喊了起来:“有刺客!”
后宫屋宇极多,有些冷宫人迹罕至,贾赦耳力目力俱佳,避开众人耳目找个地方躲起来极为容易。现在后宫的太监们已经提着灯笼、举着火把出来了,外宫的侍卫也都惊醒了,虽无旨不敢直闯后宫,各大宫门的侍卫们早就严阵以待,也有越来越多的侍卫在皇宫外围集结。
余飞松、吴喜等一干人若是能逃脱,贾赦没什么损失,若是被大内侍卫们捉住,查到永昌公主府,自己也算替景怀帝又干了一件大事。
其实越是看似防守严密,无人敢闯的地方,越容易防守松懈。永昌公主府也好,皇宫也好,正因为无人敢冒犯,侍卫们能绷紧了弦值守一日两日,平安无事的时间越长,越容易有机可乘。贾赦便是打了这两个地方的时间差,一夜之间连闯虎穴龙潭。
现在大内侍卫和身上有功夫的太监们严阵以待,像篦子一样篦过后宫,余飞松等人想全身而退,却没那么容易了。
贾赦能提前判断哪个方向有来人,避开耳目神鬼不觉的找了个佛塔,几个纵跃上了塔顶。有些犯了错或者其他原因不容于帝王家的后妃,会到佛堂礼佛,所以后宫有佛塔。这些礼佛的妃子都是失势的,所以这些地方很少有人来。
皇宫闹了一回刺客,只怕这些时日都会加强守卫,贾赦如今的本事要闯出去倒也不难,但是他空间里有吃食,耳力出众能提早避开他人,他便是在后宫住数月,也未必有人发现。待得后宫的守卫松懈下来,再寻机会出去不迟。
余飞松等人再是武艺高强,那也是肉体凡胎,宫里闹刺客,景怀帝也早醒了,很快便发出响箭,将北斗的人调来。北斗下属个个都是精挑细选,严苛训练的,对上九重楼的人,可说是旗鼓相当,加之大内侍卫人多势众,余飞松和吴喜带来的人,折了一大半在里头。而贾赦,听了一耳朵的热闹。
第55章
次日是大朝会的日子,因为后宫闹刺客,景怀帝受了惊吓,一夜不曾好眠。原本,太医是建议今日免了早朝的,但是景怀帝算不得多贤明,倒也不昏聩,才闹了刺客自己便不上朝,只怕传出不好的话;加之自己几个儿子也都大了,景怀帝更要上朝稳固人心。
贾敬一起复便是兵部侍郎,是要参加大朝会的,今日东华门外等候入朝的时候,文武百官已经听说了昨日夜里,宫中闹了刺客,永昌公主府又走水的事,早朝又瞧见景怀帝两个乌黑的眼圈,贾敬心中一阵疑惑,但毕竟龙椅上坐的是当今天子,贾敬没敢一直盯着看。
自从朝廷要革除宿弊,厘清吏治以来,大小朝会议事都极多。如今头一桩大事,便是北疆的案子。
北疆府毗邻鞑靼,如今总兵暴毙,若是副总兵有能为便罢,若是副总兵昏聩,或是本来就是个奸的,北疆一乱,只怕会引来鞑靼入侵。是故,今日朝会上商议种种,北疆的事终究是重点。
三皇子司徒均走出班列道:“启奏父皇,儿臣以为,外间皆传忠勇侯死在前往北疆的路上,然,北疆不可一日无总兵,儿臣自愿请命,前去调查北疆总兵暴毙一事。”
司徒均在刑部行走,若是北疆的事需一位皇子做总揽,司徒均最为合适。况且之前司徒均介入过平安州的案子,结果险些冤枉了平安州节度使裴四海。在平安州摔了跟斗,司徒均急于在景怀帝面前挣表现。虽然贾赦还没到北疆便传出死在路上的传言,北斗存禄部又折了好几个探子在北疆,司徒均依旧觉得自己多带护卫随从,便是不怕的。北疆的案子越复杂,越能显自己的能耐。
司徒均在平安州栽了,六皇子司徒境在山海关栽得更为厉害,于是也走出班列道:“父皇,儿臣也愿前往平安州。”
景怀帝居高临下的瞧了两个儿子一眼,脸上不显,心中却叹了一口气。如今贾赦死在铁网山脚贾家别庄的消息早就传回京城,贾赦是什么人呢?独自一人破了山海关的案子,单枪匹马凿沉白驹号。这样的人物现在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此二子都算不知天高地厚了,竟然自请前去北疆。
果然,不等景怀帝发话,刑部尚书宋安便走出班列道:“皇上,臣以为,北疆之事,宜先派新的北疆总兵接管北疆事务,做个总揽。”三皇子司徒均是在刑部行走的,他自请去北疆,若是出了事固然算不到宋安头上,但是帝王心,谁知道景怀帝会不会迁怒自己这个尚书。是故,宋安这话虽然在理,也是阻止司徒均去北疆之意。况且,北疆地处边陲,最忌军中无主帅,按宋安的意思,上次派贾赦前去,便该授贾赦北疆总兵衔了。
景怀帝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之前先太子谋逆的事真相大白,景怀帝固然是悔恨交加,也心惊胆战。欧阳化谋逆一事让景怀帝明白,无论多忠心不二的人,若是你给他的权利配不上他的能耐的时候,都有可能生出不该有的野心。
欧阳化固然是能人,所以才敢肖想那不该肖想的位置。但是比起贾赦,欧阳化那几分本事却也不够瞧了,若是自己赋予贾赦一地总兵的职权,贾赦会生出不该有的野心吗?况且贾代善便曾经是北疆总兵,彼时,交通不便,戍边战士多是耕战,一旦戍边,便扎根边疆繁衍生息,现在的北疆士卒,有不少或是贾代善的旧部,或是贾代善旧部的后代。
这些人若是交到贾赦手伤,他们效忠的究竟是司徒家,还是贾家?
诚然,贾赦从未表现出任何不该有的野心,贾赦祖上也世代忠良,但是经历了端亲王的事,经历了先太子的事,经历了欧阳化的事,景怀帝怕。端亲王是景怀帝的亲叔父,欧阳化也曾经是自己最器重的亲卫,结果呢?贾源、贾代善、贾赦,祖孙三代个个挽狂澜于即到,他们那样的本事,就真的不想取司徒家而代之吗?景怀帝扪心自问,若是司徒家和贾家易地而处,自己未必不会动别的心思。
所以,明知道授贾赦北疆总兵衔,并令他带部分京营官兵入北疆,是解决北疆问题最好的方式,景怀帝还是只派了贾赦前往。至于给贾赦那十个精兵,聊胜于无罢了,贾赦北疆之行,跟只身前往也差不太多。
“宋尚书此言差矣,如今北疆局势并不明朗,即便朝廷派遣了新任总兵前往,难道那些杀害侯总兵的逆贼便能改了穷凶极恶的性子,听从新任总兵的号令不成?即便朝廷新派了总兵,老臣担心,新总兵成了第二个候照。”兵部尚书孙宜道。
孙宜这话说得也极有道理,北疆那个地方如果对朝廷还有足够的敬畏,便不会出总兵暴毙,前去调查的存禄部刺候也相继死了的事。若是那地方早就有人无法无天,新去的总兵除非带上足够的兵力,否则派多少个总兵去,结果都是一样的。
朝堂之上,因为北疆的事争执不休,文臣武将唇枪舌剑,谁也说服不了谁。如贾敬虽然有才学,然他刚起复不久,不便谏言,几个皇子有心一展拳脚,但论学识、论辩才,当真比不上朝臣们。
争论半日,六皇子司徒境突然走出班列道:“禀父皇,儿臣愿前往北疆就藩。”
就藩,此言一出,仿若一颗巨大的炮仗炸得文武百官瞠目结舌。
先太子坏事之后,储君之位一直空悬,几位皇子不论才学如何,谁还能不动那心思?储君之争虽然没有摆到明面上来,但是满朝上下,包括景怀帝本人都知道自己的几个儿子暗地里早就打上了擂台。
是以,成年的皇子们虽然都封了亲王,但全都留在京城,所谓近水楼台,就藩,也就意味着远离景怀帝,也远离了朝堂的中心。难道司徒境就这样退出了储位之争?
再说,即便亲王就藩,谁不是先挑那些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的富庶之地。北疆苦寒,除了戍边的将士,甚至是流放刑犯之地,六皇子自请到北疆就藩,实则除了给朝廷守国门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