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不由得心中一惊,她本就心怀鬼胎,越发疑心生暗鬼,总觉得贾赦这话意有所指。
杜知府这样的局外人,听了也觉贾赦此人一身正气。外间都传荣国府大老爷贪花好色,是京城有名的草包纨绔,但是无论是从气度还是言谈,杜知府都觉得贾赦不是传言那样的人。
鸳鸯不过十几岁的丫头,现在虽然是贾母最信任的人之一,只怕贾瑚遇害的时候她还是个小丫头,贾瑚的事自然与她无关,于是鸳鸯心中倒还坦然。低声应是。
荣国府两处失窃,自然是一桩大案,杜知府现下是想走也走不掉了。只是荣国府这帮人,贾母自不用说,握着荣国府、保龄侯府两座公侯之家的人脉;贾赦袭着爵位,自有贾代善留给他的人脉。这些都是杜知府得罪不起的大神,于是杜知府道:“老太太,贾将军,如今东西已经丢了,这案子从何查起,二位有何要求。”
公侯之家啊,杜知府也不知道荣国府有什么忌讳,怕自己按流程查起来,得罪了人。
贾母现在是不敢拦着不让查了,自己辛劳一场,什么都没了,查到大库丢了东西,也牵连不出自己了,还怕什么?
于是贾母道:“东西丢了,自然是越快追回越好,杜大人就捡有效的方法查就是。老身只有一个要求,杜大人查案的时候,莫要声张。”毕竟是荣国府的大家长、老封君,荣国府的脸面还是要的。
贾赦却哭丧着脸道:“我本就不管府中中馈,大不了以后就靠一份俸禄过日子。有祖宗的荫庇,终究饿不死我和琏儿。杜大人,东西能追回来就追,追不回来,便卖奴才卖地,能保住老太太房里用度就是,老太太房里省检了总是不像的。”
这话说得贾母想打人:这段时间,贾赦都险些将她气死了,但是听听贾赦这一番话说的,多孝顺。杜知府听了,也不由得心下赞叹,贾将军纯孝的名声诚不欺也。
其实,贾赦在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走到的杜知府身前,将手背在身后,将的扇子一展,用自己的身子挡住贾母等人的目光。鸳鸯和贾政扶着贾母,自然瞧不见扇子上的猫腻。
杜知府却见扇面上赫然写着:荣府总管赖家极贪。
能做顺天府知府都不是傻的。若是之前杜知府还当贾赦是回府才发现失窃,一瞧扇子上的字就知道贾赦有备而来了。
杜知府不知道贾赦换了芯子,外面传荣国府的事,他是早有耳闻的。但是今日观贾赦言行,却和传闻大不相同,杜知府便猜贾赦定然是既能隐忍,又有谋算之人。这样的人,往往心狠手辣,能成事,杜知府自忖得罪不起贾赦,心中便定了主意。
贾赦的扇子定然是早就准备好的,那么他也定然已经查到管家监守自盗。自己只需按着贾赦说的查赖家,案子只怕容易破解。
自然,此事不宜声张,于是,杜知府对贾母道:“老封君,捉拿盗贼的事,宜早不宜迟,下官这就回去安排,多派人手盘查。老封君放心,下官办案,必然约束手下,不叫他们胡乱嚼舌。也请老封君约束府上下人,这段时间莫要到处走动为好。”
贾母光想着自己几十年的梯己了,听杜知府的意思,是同意了办案的同时维护府上名声,便点头道:“杜大人快去,老身不耽误杜大人办案了。”
杜知府就跟得了赦令似的,忙告辞走了。出门前,一拱手对众人告辞,有若有似无的瞧了贾赦一眼。这位荣国府的袭爵人,和外间所传的,太不一样了。
贾母私库财物之巨,不下百万。杜知府不敢大意,回知府衙门之后,调动衙役,分作三路。
一路前去走访宁荣街附近活动的民众,打听最近这些时日是否有人从荣国府抬了大件东西出来。毕竟贾母和贾赦丢的财物,就是要装车,也是多少大车的东西,只要被转移出府,总能寻访到蛛丝马迹。
一路直接去围了宁荣街背街赖家的院子,将其院子查封。
还有一路则来了荣国府,主要是拘着荣府的下人莫要出去报讯、传话。至于疑心东西还在府内,则由贾母命人查抄。
这一件案子,最先有眉目的便是赖家。赖家是贾母的陪房,几世的奴才,一身一命都是主子的,能有多少财物?可是官府查抄下来,赖家财产之丰,杜知府自忖自己的身价不如荣国府一个管家的十分之一。
主子赏下人,多是小锭金银,衣裳料子,可是赖家的家具、摆件,挂的字画,件件都是佳品,不但如此,赖嬷嬷和赖大、赖二还有下人伏侍,日子真真过得比普通大户人家的老爷、太太不差什么。
查到这些,杜知府也知道赖家必然有猫腻了,想到贾母不让声张的话,悄无声息的将人拿了,将财务封存。
而荣国府内,贾母早就传了各个门房的下人来回话,问这几日有谁往外抬过大件的东西。得的回答,皆是诅咒发誓说不曾瞧见。
贾母也深信青天白日,没有谁能从荣国府盗出大件东西而不被发觉。所以贾母虽然深厌贾赦,也觉贾赦说的那句东西还在府内有道理,让贾王氏并亲信婆子带人四处查抄。
贾赦瞧着这一群人风风火火的查抄荣国府,不由得想到原著里抄捡大观园的情节。
贾赦自然知道东西在哪里,原本对这些狗咬狗的事情无甚兴致,只是作为一个丢了东西的苦主,贾赦难免要表现得焦急一些,是故,也跟着贾王氏、贾政一行四处抄捡。
这时候荣国府的主子就这几位:贾赦刚出了父孝、妻孝两重孝,没有来得及续弦,故而长房只有一个成年主子,一个贾琏,并几个姨娘;二房有贾政夫妻并贾珠、贾元春一双子女。
贾赦住的耳房不用查,三间耳房空空荡荡,也藏不下许多东西。
贾母住的荣禧堂正院更不消说,比贾赦住的耳房还一览无余呢。
余者荣庆堂没有住人,西大院以前贾敏住着,贾敏出阁之后也只几个洒扫婆子负责打扫,平日都空着。其他打小院落并不曾住主子。这一路查过去,自然也查到不少东西。
不用问,众人都知道这些必是府上下人趁办事之便雁过拔毛从官中贪的,如衣料、布匹、金锭、银锭、钗环、手镯等。其中不乏贵重之物,甚至有大件的如小炕屏也都藏在没有主子住的空院落、空房子内,怕是正在寻机会弄出府去。
荣国府管理只混乱,由此可见一斑。
“弟妹,你掌家可是掌得真好!”贾赦怒道。其实贾赦从原著中就知道贾府乱糟糟的,不成样子。不过作为苦主,他自然是要怒一怒的。
寻回这点东西比起贾母和贾赦丢的,连九牛一毛都不值,贾王氏命人先将东西收起来,等空了再一件件彻查;又领着人去还没查过的院落。
直到大小院落检查完,就独剩了大库和贾王氏的私库。
贾母年纪大些,又狠生了一场气,自己在屋内歇着,没有同来。但是她派赖嬷嬷前来的时候,跟赖嬷嬷交代过尽量拦着别查大库;贾王氏回过东小院,知道自己屋内没有少东西,但是她掌管中馈这几年,没少往私库里划拉家私,她也断不敢开私库叫人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