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另一边,人间的特洛伊城,卡珊德拉回到了自己的宫殿……今天的祈祷简直就是她所侍奉阿波罗以来最为疲累的一次,不仅仅是思想上的沉重,更是心灵上的疲惫……但还没等她进入她的寝宫,她便看到了,倚靠在柱梁内侧的波吕多洛斯。
这原本在这个时刻应该早已外出去往伊达山,去见那位未曾谋面的兄长的弟弟,今日里,却好似有什么难解的谜题般,依立在她的宫殿之外,抬起头,恍然出神般遥望着渺远的苍穹。
“你是在等我?”卡珊德拉款款走近,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位已许久未见的幼弟,微微皱起眉道。
“……啊,你回来了。”就像倏然散去了紧逼在后的虎豹,就像忽然放松了被拉紧到极致的弓弦,波吕多洛斯缓缓地收回了视线,前所未有的懒洋洋地问候道。
“你……”卡珊德拉疑惑道:“你遇到了什么事?”
“什么?”波吕多洛斯歪了歪头,下一秒才理会过来,他苦笑这摇了摇头,摆了摆手道:“能有什么事?”
不论是三位女神下得人间来,请帕里斯裁决金苹果的归属,还是最后才发现的,帕里斯真实的身份……都不是可以将之诉于他人的事件,前者还好,只要女神不追究,那么也属于可以流传的趣闻,重要的是后者……波吕多洛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他感觉到自己汹涌慌乱的心跳仍未平复,虽然猜测,死之神明,塔纳托斯殿下在自己面前显出行迹,应该不会轻易带走自己的生命,但他仍然无法驱散那挥之不去的畏惧。
至于后来他所提议的穿越实验……不论塔纳托斯是属于被穿越,还是本来希腊神话中的死神得到了去往另一个世界的玄机……波吕多洛斯按耐住仍细微颤动的手指,他都已决定不再莽撞地猜测。
换一个新的世界……
他不能拒绝,也不想拒绝!
波吕多洛斯直起身来,神情中依旧带着一缕未曾散去的怅惘,他淡淡地问道:“听说父亲将会在几日后,为他逝去的一位亲友举办殡仪的赛会,为此他还牵去了一头伊达山牧群中最为美丽健壮的公牛?”
“我只是来告诉你……”他静静地说道:“也许你在那日就会看到他了……帕里斯,他会在那一天入城来。”
卡珊德拉静了静神,她敛下眉眼,遮住了眼中的思绪:“我知道了。”
“你准备怎么做呢?”波吕多洛斯问道,他看着卡珊德拉进入宫殿中的背影,叹息般说道:“我的姐姐啊,再多多地思考吧,去找出这场命运灾祸中的变数!”
卡珊德拉顿了顿,但波吕多洛斯却再也没多说一句话,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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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桑抹了一把脸,告诉自己说:一周要有五更!!!
所以说明天可能是双更
我可以做到的!
第145章
古希腊时期将为死去之人的埋葬视作作为亲友的职责与义务, 他们认为, 这是对神明尊敬、对祖先之训尊崇的表现。
特洛伊的国王普里阿摩斯在经历过一系列既定的流程后, 接过主祭人的祈祷奠酒,奉献完早已准备好的祭品后, 终于是轮到了葬礼宴会的时期。
这样一件由国王亲自举办的祭礼, 吸引了几乎是全城之人的参与,更何况还有早在几日前便已经传播开来的、祭典之后的、有诸多的英雄勇士参与的赛会, 胜利者的奖品不仅仅是国王承诺过的公牛, 也还有传扬开来的、足以令吟游诗人们谱写出一大段诗歌的辉煌声名, 特洛伊的臣民没有谁愿意错过这场盛大的赛事,就算是平日里少有出门的妇女们,也愿意带上轻薄的面纱,簇拥围观。
国王普里阿摩斯走上高台, 他身上穿着白色的连体长袍, 披着紫色镶有金边的披肩,腰上围绕着黄金与珠玉点缀的腰带, 额头上是纹叶装饰的王冠,他高举起双手, 右手中的权杖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满面笑容,络腮的胡须在大笑声中阵阵颤动, 宣布了这一场竞技赛事的开幕。
特洛伊的王后赫卡柏正娴雅温柔地坐在他身后的王位上,当她的丈夫从高台上走下来时,便是坐在她身侧的另一张华丽座椅上, 而在她身侧侍奉的,便是她为之骄傲的女儿,拥有预言之能的卡珊德拉。
这美丽的祭司正心神不宁地回想着前些日里发生的一切……其实在有些时候,知道的越多,反倒会是更能知晓自身的渺小与无力,波吕多洛斯如此,她卡珊德拉同样如此。
但这通透智慧的特洛伊的王女却在那日里发现,不仅仅是太阳神阿波罗给她颁下的神谕用意难解,就连自己那曾经暴郁难疏的王弟,波吕多洛斯,都已经不是她能够看得清了……她似乎可以感觉到,这因为对命运过于畏惧,而几乎都快要进退失据的波吕多洛斯,已经从那密密麻麻如蛛网般的未来中,找出了一条注定可以走出的道路……
她移开了注视着气氛高涨的人群的视线,掠过擂台上正势均力敌的两位参赛者,看到了自己的王兄赫克托耳兴奋到跃跃欲试的脸,他这才发现,本应同样站在那侧的波吕多洛斯,从一开始竟然就没有出现过!
她内心一紧,随意般地找了一个借口,便从高台上退了下去,离开了自己的父王与母后。
而此时的波吕多洛斯其实正在自己的宫殿中招待着苏玄,自从那一次觉醒了被自己封印起来的记忆,回复了死神的身份,并且在这穿越者面前与波提斯相见之后,苏玄并没有在那时放弃帕里斯的身体,对于小黄球而言,它习惯了在一切的剧情结束之际来勾搭自己的试炼者,而苏玄也并不介意自己维持着主角的身份走下去,这让他可以在所有漩涡的最中心,把持住一切的走向……选择哪一条的命运之流,全凭他的意愿!
波吕多洛斯小心翼翼地为苏玄添了一杯醇酿的葡萄酒,往日里惯常的座椅令他有些不自在,他努力维持着自己仅剩的端庄,试图恭谨地搭话:“您不去参……观看外面的竞技么?”
神话中的帕里斯正是因为夺得了这场竞技的魁首,而被自己的姐姐卡珊德拉认出了他本为自家兄长的身份,禀告了母后赫卡柏,这才得以回复了特洛伊王子的身份……说实话,波吕多洛斯在此世一开始就一直觉得,既然在那么多年以前就狠心遗弃,为何又要在日后如此轻易地认回,难道曾被他们忌惮的梦中预言都不能令他们警醒一些么?
但后来他才能体会到,是过多的愧疚压垮了他们的内心,是十数年的顺遂激生了他们的侥幸,是他们对当年行为的悔恨让他们在剩下的儿女面前絮叨,这才有卡珊德拉辨认出帕里斯的事件。
“如果此时的我还没有回忆起我身为塔纳托斯的记忆,”苏玄轻抿一口酒液,淡淡地说道:“那么,为了蓄养声望,这场比赛必定不能错过,更何况……还有我这个身体,一国之王的孩子,这个身世,能够借用之处也必不可少。”
呵呵,波吕多洛斯讪笑着没有说话,他在内心不自禁地擦了擦汗,看来就算没有得回神明的本质,现今这位帕里斯身体中的灵魂,也不是一位可以被看轻的主……而这一转念他又想到,若是从来不知“帕里斯”身为神明的真实,恐怕他波吕多洛斯也还是不能打消在这“主角”身上布局的心思,但这可能会导致的后果……令这位穿越者细思恐极。
这年头,能够穿越的不一定是主角,也很有可能是去为主角去添砖加瓦送人头送装备的杂鱼!
波吕多洛斯苦涩地笑了笑,又开口询问道:“那么,不知道您对于特洛伊之后的结果有什么看法呢?”
苏玄定定地看着他,波吕多洛斯心里又开始紧张起来。
“看来你对这所城市还真是难以轻易放下执念。”苏玄淡淡地说道:“为什么呢,从一个世界穿越过来,夺取了另一个世界之人的身体……你难道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么?”
“什么?”波吕多洛斯疑惑地问。
“域外天魔、异端、夺舍、鬼上身……”苏玄不紧不慢地一个词一个词地吐出,波吕多洛斯的神色也随之愈发苍白起来,他听得这面前的神明轻轻叹息着轻声说道:“我曾经听闻过许多如你这般的人,他们总是看不清自己的真实本质,将新身体亲友对于原来那人的情感视为对自己的珍贵关怀,并且放纵自己沉溺于这纯粹的感情中去……可是他们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可以稍稍想起,对于他们那穿越而去的灵魂而言,最不可能原谅他的,不正是那些对待之前那个‘他’最为真心之人么?”
波吕多洛斯冷汗津津。
“也许你可以稍微转换一下角度,”苏玄如同最为冷酷的刽子手一般,毫不留情地斩却了波吕多洛斯内心哪怕是最为微小的侥幸:“你的父母、你的儿女、你的爱妻、你的挚友,他们被另一个鬼魂灭去了魂魄,连投胎转世的可能性都被掐灭,然后重新活过来的人,欢喜于自己的新生,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原本你深爱之人的遗馈,理所当然,天经地义般,将他的朋友视为自己的朋友、将他的亲人视作自己的亲人,而原本之人,被剥夺了所有,连一声痛苦的哀鸣也无人能听……”
波吕多洛斯神色惨淡,呐呐不语。
“可这也不算什么,”苏玄言语冰冷,他歪了歪头继续说道:“也还有更为奇怪的种类,看不清楚世事,受到一点委屈,便将原主的亲人视作敌寇,遇到一点不平,便将原本的盟友当做宵小……全天下人都应该顺着他的心意,毕竟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世界,是如此地寂寞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