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的神色平静,脊背挺直,带着天生如此的挺拔。从陆小凤的角度正好能看见他勾着浅笑的唇角和下颔圆润的弧线,陆小凤不禁想象自己的手指顺着那道弧线滑下时的感觉。
心生这样的感觉是陆小凤始料未及的,他连忙低下头,害怕自己的视线泄露了些许秘密。但是陆小凤只是趴了会儿,又忍不住抬起头打量花满楼。
这次,他看着花满楼的手。
那伤已经好了,虽然伤口惨烈,但好在不会对花满楼用手造成影响。唯一让陆小凤觉得遗憾的便是花满楼的手掌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两道疤痕,日后哪怕淡去也会留下印记。
对此,花满楼只是一笑置之,全然不如陆小凤那般在乎。
花满楼的手很好看。这是陆小凤空白的大脑中唯一的想法。看着花满楼有条不紊的指法,陆小凤忽然想若是自己去勾住花满楼的手指,会不会乱了花满楼这琴声呢?
他以为自己只是想想,回过神却发现自己已经伸出了手。在触到花满楼前,陆小凤收回了手,生怕它再乱动,便交叠了手用头死死压着。
想碰花满楼。
这是陆小凤发现自己不知从何时起养成的习惯。以前便喜欢和他一起,虽然花满楼太安静,但是和他在一起很舒服。竹马成双,年岁渐长,他在身边本就是习惯。
行走间,说话间,总会有相互触碰,很自然。但何时起更想碰他了,希望无论何时都能触碰到他……
这是个好问题,陆小凤仔细回忆,却终是想不起源头。他就像是跟这个问题卯上了,闭上眼一直想,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
他唯一的感觉便是睡梦中也是琴声不断,后来琴声停下,他似乎有些不开心,却又知道不能怨奏琴的人。
心中憋闷,模模糊糊中他只觉得眼前有什么光点在晃动,便不满地说了句“什么啊太晃眼了”。
再然后他就听到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从自己身后绕过,之后光点消失,他隐约听见有人在笑,那种开心的笑,似乎有所触动,陆小凤在睡梦中也笑了。
等到陆小凤醒来,屋内漆黑一片,唯独屋外烛火泄入方可视物。倦意未散,陆小凤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便回头去寻花满楼,心想着花满楼不会把自己丢在这琴阁了吧。
结果他还真的没看到花满楼,陆小凤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刻跳了起来。也不顾屋内烛火未点,便直接打开门走了出去。
“睡醒了?”一出门便听见了花满楼的声音。
这二楼除了设置了数间琴室,琴室外还安放了桌椅供人品茗交谈。花满楼此时正坐在正对着琴室门口的位置上,面前放了两个茶杯,看上去似乎是方才在与何人交谈过。
“被吓醒的。”陆小凤走过去坐在花满楼旁边,自己取了个茶杯便倒茶给自己喝。
“吓醒?”花满楼关心道,“做噩梦了?”
“不是噩梦。不过是醒来不见花公子,以为你把我扔在这琴阁自己回去了。”陆小凤说。
花满楼好笑地挑眉,“你自己听我奏琴睡了过去,怎么都叫不醒,我把你扔在这儿也不怪我。”
陆小凤可不赞成花满楼这说法,“我睡着那是因为花公子的琴音有宁神之效,静下心就睡着了,还挺舒服。”
“舒服?”花满楼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折扇轻敲掌心,“你睡舒服了也挺折腾人的,叫也叫不醒,偏偏还有些意识,一会儿嫌我怎么奏琴停下了,一会儿嫌屋子里烛火太亮晃得你不能睡,害得我只能吹熄了烛火。”
陆小凤拍头,原本以为这只是他在迷糊中的梦,没想到还说出口了,“那你怎么在外面?”
“琴室熄了烛火,琴阁中其他人纷纷离开,以为我们这间也空了。方才阁中仆人来打扫,险些被我们吓到。我自然是出来和这琴阁主人道歉的。”
一想起方才前来琴室打扫的仆人见到黑暗中两个人影那惊慌失措的模样,花满楼就有些尴尬。好在琴阁的主人并不在意,只是让陆小凤接着歇息,他见花满楼似乎颇善琴道,就和花满楼聊了几句。
思来想去,花满楼对陆小凤说:“琴阁琴声不绝,也是亏了你能睡着。”
陆小凤摸摸鼻子,“又不吵。”
陆小凤理直气壮,花满楼也就不再和他在这间琐事上继续说了。两人出来也已经有了段时间,又在琴阁坐了会儿便起身离开。
走到琴阁外,陆小凤和花满楼却忽然被一个小僮唤住。
小僮大约十二三岁,许是看到陆小凤和花满楼起身离开,匆忙追出,追得有些急。好在两人停下了脚步,小僮便递上了一张请柬。
“公子,这是先生给您的请柬,请您明日务必前来。”小僮恭恭敬敬地欠身离开。
陆小凤对这张请柬有些兴趣,花满楼便直接把请柬递给了他。陆小凤也不在意,就打开来看。
“他邀你来看一张古琴?”陆小凤好奇地问。
花满楼点头,“方才说起过,那琴阁先生的确是在外地寻得一张古琴,高价购入,应该是今晚送到琴阁,所以他明日便打算邀请一些人前去观赏。”
陆小凤不可思议地看着花满楼,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花公子的琴艺在下着实佩服。”
只是下午抚琴二三声,花满楼的琴艺便入了这琴阁先生的耳。虽然陆小凤的确不知琴瑟,但是对花满楼的琴艺,他是有着十成十的信心。
“你明日会去的吧?”陆小凤问。
花满楼笑道:“那是自然。”心中的期待之情溢于言表。
看到花满楼这般模样,陆小凤心中也是高兴,在他们一起走过的那么多地方里,这个小镇大概就是花满楼最喜欢的一处了。
“明日你可以不用陪我的。”花满楼忽然对陆小凤说。
乍听花满楼这么说,陆小凤一愣。后来是明白了花满楼的用意,自己今日便睡着了,花满楼担心到了明日,他会更加无聊。
花满楼这么好心放了他,可是偏偏陆小凤不接受花满楼的好意,反而说:“花满楼,你这是嫌弃我不通琴瑟,不准我去了?”
“什么?”花满楼莫名其妙被扣了这么个罪名,连忙说,“怎么会?”
看到花满楼这副急于解释的模样,陆小凤有一种恶作剧成功的奇妙心情,便开心地说:“行了,我知道。我不无聊啊,这请柬上写了你可以带一名亲友的,你去看,我去蹭吃蹭喝,我保证不睡着了还不行?”
说着陆小凤又做了个对天发誓的动作。
花满楼实在是哭笑不得,再次把陆小凤的手拉了下来,想了想就说:“只是怕你无聊。你要来就来吧。”
二人说说笑笑便往回走。花满楼却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
“怎么了?”陆小凤不解地问。
花满楼对陆小凤说:“觉得有人在看我。”
花满楼的感觉很敏锐,听到他这么说,陆小凤自然是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是这夜间街道上虽不及白日熙熙攘攘,但也有不少行人,陆小凤一眼看去的确没看到什么行踪诡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