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敢受?”大皇子笑道,语气中却仍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张大人连这天命宠爱之子都敢教,如今却连孤的一句话都不敢应下了么?还是说仗着这天道,连孤都不放在眼里了?”
他打定了主意要将张逸然拉下台来,因而言语中丝毫不留任何退路,一下子便将可能有的台阶全部封死了。高帽子一顶接着一顶向头上戴,纵使是张逸然,亦禁不住出了些冷汗。
这是一步死棋。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章里有亲问,为何圣和帝舍得对宝玉下手?
答案其实很简单。
哪怕是自己骗自己,皇帝也觉得自己应该是全世界最高贵的。可眼下突然冒出了个真的有神迹的人,他心里难免就会很害怕,因为他的神迹是假的。这样的话,如果对方起了意要争这皇位,怎么破?
可参见武则天秘史里的情节,当唐太宗听说有与武有关的人将谋夺天下之时,他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将所有姓武的人都杀了。
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个。
这就是君王,不允许任何威胁到自己权力的不安因素出现。偏生宝玉便是那个不安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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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作者君真的是亲妈,所以小宝玉是不会死哒~他还没有征服天下蓝颜呢,身为祸水,怎么能这么快便挂掉!祸水是要遗留千年的~这不过是给了他一个成长的契机罢了。
而且你们真的好爱他,居然都在喊不要虐他......难道你们只爱他,都不爱我了吗!!!
谢谢羽yuu亲的地雷~
第74章 圣意已决
头顶上的这片天终于再承受不住厚重压下来的乌云,顷刻间, 便已是大雨倾盆。豆大的雨点自天幕倾泻而下, 伴随着轰轰作响的雷声, 令整个皇城都陷入了一片朦胧的雨幕之中。
昭阳殿之内,高高居于上座的圣和帝抬起眼来, 打量了下阶下站着的群臣。文官着朱红, 武官着玄武,一眼看去, 便如同楚河汉界般泾渭分明。
圣和帝默不作声了半晌, 手指于案上轻轻敲了敲。他眸色如这天色一般暗沉, 一时间复杂难辨,并不能令人看清楚其中究竟是何情绪。许久后, 方听皇帝辨不出喜怒的声音缓缓传来:“张卿, 你如何说?”
张逸然原本正跪于白玉阶前, 虽是这般卑弱的动作, 他却仍脊背挺直, 劲竹般有力。他拱了拱手,沉声道:“臣并无别话可说,只是望陛下圣明, 臣与臣之弟子皆无丝毫反心, 臣之弟子苦读数年,昼夜不歇,方被圣上青眼选中,成了探花, 入朝为官亦是为了我大庆!如今大皇子不过只言片语,便已将臣师徒二人打入居心叵测之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怎能说是欲加之罪?”大皇子立于一旁笑道,“当日这宝玉衔玉出生,可是天下人皆知晓的一件奇闻。若不是知晓了此事,号称从不收徒的张大人怎么又忽的动了心,收了这么个良质美材做徒弟?”
张逸然并不看他,只向着圣和帝一拜首:“当日陛下垂青于臣,着臣教导诸位皇子。臣唯恐学力不足,故而再三推让。如今看来,当日陛下便不该令大皇子进学于臣手下,也好过大皇子今日为了报昔日之仇而这般信口雌黄!”
这却是将大皇子先前所言皆归入私仇二字里了,圣和帝垂着眸子,若有所思。
大皇子心内登时一急:“你——”
“且当日收贾家公子为徒,陛下也是知晓的,”张逸然继续道,“那时臣已向陛下解释了缘故。为的是北静王妃的面子,家母拿孝道相压,臣被逼无奈,故而破了先例。彼时大皇子且不说什么天降美玉,如今为何将这旧事重提?”
大皇子被他三言两语激的愈发心火炙热了起来,只觉一股气直冲头顶,正想上前争辩几句,群臣亦是议论纷纷,不少人都已蠢蠢欲动,想要上前,却见圣和帝疲乏地伸出了一只手,阻止了他们再说话。
“罢了。”皇帝慢慢道。
大皇子一时间面上涌上了几分不可思议:“父皇?”
“张卿家的为人,朕还是知晓的,”圣和帝用指尖一下下按揉着自己的眉心,“他若是想要这从龙之功,只需于你们几人之中站队,随时在朕面前说些所效忠之人的好话儿便好,哪里需要这般麻烦?”
听了这话,张家二爷心中那颗始终高高提起来的大石头才总算放下了,只觉周身骤然一松。
便听皇帝又沉沉道:“只是贾家的那个小子......”
涉及到蠢徒弟一事,张逸然不由得又绷直了身子,全部心神都在圣和帝即将要说出口的这句话上。
“他既有玉,想必也是吉人天相的了,”圣和帝扫过群臣,淡淡道,“看在张卿家和荣国公的面子上,朕不杀他。”
还未等张逸然心中欣喜,下一句已然传入了他耳中,犹如雷霆万钧一般,瞬间将他心头最后一丝喜意也劈了个粉碎:“此时恰又有南海一事,便封他个虎贲,着他带五百精兵前去南海沿子吧。”
五百兵。
张逸然仿佛一下子掉入了一个满是冰棱的冰窟之中,满是寒意的湖水一下子从头灌到了脚,自四肢五骸到血液里涌动的,全都是大块大块的冰棱。他甚至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微微哆嗦了起来,全然顾不得素日自己镇定自若的气度。
五百兵。
南安郡王手头有八万精兵,尚且大败于倭寇之手,将人生擒了去。而如今他的徒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自幼娇生惯养,却要只带着五百兵上阵杀敌,对抗那以穷凶极恶而著称的倭寇!
这已然摆明了,是教宝玉去送死。
他下意识便想开口再说些什么,群臣中也不乏与四王八公交好的,北静王的脚步甚至已经向外走了几步,显然是要与宝玉再求个恩典。可圣和帝已然知晓了他们的想法,沉声道:“你们谁也不许来说情,这件事朕已经下定了主意,不可商量了。若是让朕知晓你们果真于私底下拉帮结派,朕定然一个都不会放过!”
众朝臣皆被他此刻阴狠的语气惊了下,一时间齐齐垂了头,不敢再去看这位已然是雷霆之怒的帝王。
圣和帝平息了下,方抬眸看着他们:“谁若是想来,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头上那顶乌纱帽能否带的稳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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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道圣旨下至贾府之时,莫说是贾母,便连贾政也不觉腿脚一软,心头登时寒彻透底:“五百兵?!”
王夫人早已一头栽倒了过去,唯有贾母还强撑着,催着让贾政去问究竟为何。
贾政忙忙将一个被银票塞得鼓鼓囊囊的荷包塞入了传旨的中人手中,赔着笑脸道:“这位公公,不知孽子是何处惹怒了陛下,才.......”
太监捏了捏荷包,见左右皆无人在意,方低声道:“令公子之玉,着实是个祸患,不如早些处置了好。”
说罢这话,他也不再多言,便径直带上了几个小太监,扬长而去。
暴风骤雨着实来的太过迅疾了些,府内一时间乱糟糟,一面忙着叫大夫与王夫人看看,一面又顾着贾母,贾政的清客亦是闹哄哄聚集在厅内商量着,着实杂乱不堪。
待到一个时辰后,终于有消息自北静王府与张府传了过来,悉数说明了今日朝堂发生之事。贾母一时间急火冲心,几乎喘不上气来,面色都有些赤红,鸳鸯忙替她抚着背,拍了许久,方才好了些。
待到缓过气来,贾母方才长长叹了一声:“都是祖母的过错啊!”
一语方罢,早已是老泪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