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一出,便看见案前的贾母手中动作一顿,随后慢慢、慢慢扭过头来,额头上的皱纹都紧紧地锁在了一起,眉宇间显然满是迷茫。
“是啊......”贾母蹙紧了一双眉,“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下意识便觉着,宝玉应当是嫁的那一个呢?
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了半晌,贾母方才轻咳一声,道:“你说的不错,自然是该娶进来的。方才不过是我一时口误罢了,你并未曾听到,可知晓了?”
鸳鸯不禁忍笑,忙道:“知晓了。”
她一出面,行事自然稳妥细心的多,当晚且先伺候着贾母睡了,这晚上却命人出去传话,将外头那些个大家族中备与未出嫁女儿的册子要来了一本,上头清清楚楚地记着这京城中有名有姓的各位公子哥儿的家世身份、性情品格儿,甚至还用小图画了他的模样儿,连他近日去了几次青楼都知晓的一清二楚。
这东西也是民间一名为晋江书坊的书院印出来的,只向这些个大户人家提供,谁家没有未出嫁的女儿?见了这册子,皆如得了珍宝一般,不过两年便在这勋贵之间彻底流传开来了。若是自家的子弟入了前十名,那自然是媒人踏破门槛、好媳妇儿排着队想要嫁进来的。
倒是荣国府府中不曾有女孩儿,因而总不曾关注此事。眼下鸳鸯托了在别府做活的小姐妹悄悄儿递过来一本,贾母不禁新鲜,忙令人将老花镜取了来,靠着个秋香色的大引枕,细细地翻看了一回。
如今这名册上的第一不是旁人,正是张家二爷,因着皇帝宠臣的身份、清贵的家世、洁身自好的品行以及那张俊美无铸的脸,也不知博得了多少少女的欢心。
贾母看一回,赞一回,不无可惜道:“只是偏偏是宝玉的师父,要不倒也是一对璧人。”
鸳鸯:......
这么说,若不是有师徒之名分在,老太太便要亲自上阵去拉郎配了么?
贾母对于她无奈的神色浑然不觉,仍兴冲冲向下翻。这一翻,不觉笑道:“这不是黛玉么!我的外孙,自然是好的。”
又戴着老花镜仔细看了看那张画,赞道:“这般一看,与宝玉倒也是一对璧人。”
鸳鸯:......
这个是璧人,那个也是璧人......她都要怀疑老太太会不会是将宝三爷嫁出去、啊不,是令宝三爷将旁人娶进来的心太急了些,否则怎么会看谁都是无比相配呢?
果然,一页页翻下去,前十皆是平日里常与贾家往来的公子哥儿。除却了本身便位列第六的宝玉外,贾母通通说与宝玉是一对璧人,模样人品都堪配,那架势,倒更像是要将这些公子哥儿通通收进宝三爷房中来放着。黛玉做正妻,其他都做妾!
鸳鸯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只是她再抬起头来,望着贾母对着那册子一个劲儿“啧啧啧”的模样,一时间便觉着自己方才那想法也是不无可能的。
贾母兴许是的确有了这个念头呢。
得了这册子,贾母如获至宝一般,这日连早饭也不曾好生用,只去了仍然昏迷不醒的宝贝孙子宝玉房里坐着,时不时拿着那册子,在宝玉脸旁边儿比上一比。
只可惜她家宝玉生的实在是太好,只要旁边儿放的是个略平头正脸的,看起来便是天作之合的模样儿。贾母翻来翻去,翻了整整一上午,也未得出个结论来。
待到她终于圈定了个大概人选之时,便听王夫人房中的金钏儿来传话,说已将宝玉暂且不娶妻一事传与李家了。李家听了这话,自然也心知肚明这婚事怕是不成了,再听闻宝玉如今仍昏迷不醒,便只能认作是八字不合之缘故,之后再不提起。
贾母方听完这传话,便见袭人也急匆匆亲自来了,喜道:“老太太,宝三爷醒了!”
这边儿刚退了婚,那边儿便醒了。贾母与宝玉拉郎配的心不禁越发坚定了些,坚信自家孙子的确是与女子无缘了,因而急匆匆地要去看宝玉。
临走时想了想,到底是将桌上那本薄册子一下子揣袖子里了。
鸳鸯看见了她这动作,眼角不禁抽了抽。
待到宝玉自半梦半醒之间迷迷糊糊地张开双眼时,便见贾母、王夫人皆在他床前,贾政离得稍远些,背手站在屋中,面色显然不甚好看。
见他已醒,贾母不禁抱着他哭了声:“我的宝玉啊!”
这声哭声一出来,王夫人亦是禁不住泪珠儿滚滚而下,望着宝玉此刻苍白的毫无一丝血色的脸,先前对招婿一事的十分抵触之心不觉也去了七分。她虽对待旁人心思狠毒些,可宝玉却是她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下的,看见他这般遭罪,心中哪里能不苦?
只要宝玉好好的,莫说是招个夫婿了,便是立刻出家做和尚去,又有何不可?
宝玉犹自迷糊着,被她二人抱着痛哭了一回,说了一揽子好听的话,好容易才教她二人将眼泪收住了。
待到贾母回转过来,不禁扫了这房内伺候的袭人等人一眼,沉声道:“你们且先出去,我有话要与宝玉说。”
袭人一颗心猛地荡悠悠提了起来,然而并不能违抗贾母之意,只得应了,带着晴雯麝月等人出了房门,将门严严实实地掩上了。
贾母这才扭过身来,一下又一下抚摩着宝玉的发丝,踟蹰许久,方问:“宝玉,你可有曾看上过哪家姑娘?”
姑娘?该不会是李家结亲那事还未完吧?
宝玉忙忙摇头,笑道:“老太太是知道我的,自幼便不能与女子多接触,哪里会看上哪家姑娘......”
“那便好,那便好。”
贾母听了这话,倒是松了一口气,又语重心长与宝玉道:“依祖母看来,那些女儿家便是再好,到底也比不得与你一般的男儿那样值得信赖。她们日日在后宅之中,心思也细腻,若是相处起来,只怕你会更累;可若是寻个男人,那便是完全不同的了!你们无事时还能一起出去喝杯酒,岂不比娶妻生子来的自在?”
宝玉全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隐约听出贾母似乎并未有令他娶李家小姐为妻之意,便点头道:“老祖宗说的甚是。”
贾母心内底气愈发足了些,又将袖中的册子掏出来交予他,循循善诱:“你且看看,里面可有脾气对你胃口的?或是你更喜好哪一个,说出来,去与他做个朋友,处的亲密些也无甚不可啊。”
宝玉:......
这究竟是在说什么?
他茫然地向一旁的王夫人看去,王夫人方才擦净了泪痕,见他看来,咬了咬牙,也附和着贾母之言道:“老太太说的不错,你总要与你能相中之人多接触接触,方能有之后更进一步的可能啊。”
......更进一步?进到哪儿去?
再看看虽面色阴沉,却到底不曾出言反驳的贾政,宝玉隐隐觉着,似乎自己这一觉醒来,这个世界竟像是全然换了个模样儿似的。
他正心内揣测,却听门外袭人扬声道:“回老太太、老爷、太太、三爷,外头有薛家、护国公世子和林家、冯家的几位爷来了,说是听闻宝三爷如今醒来,要进来探病的。”
贾母腾地一下子坐直了身,一时间眼睛都有些发亮。她整整衣襟,勉强端着老封君的架子,庄肃道:“既是这样,令他们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贾母:(心中暗暗拊掌)正好,趁这个机会探探他们,究竟哪一个配做宝玉这夫婿——啊呸,是媳妇儿!
宝玉:(面瘫脸)别狡辩了,老太太,您心里已经默认我是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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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宝玉为何是受。
身娇体软易推倒,所以为受┑( ̄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