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褚师素问也看到了他眼里的歉疚、复杂。
听到他八年前的遭遇,褚师素问便明白了龙啸云的人设为什么和故事里不一样了。
而“李园”又为什么没有被换作“兴云庄。”
生死间悟出的道理足以真正改变一个人。
李寻欢笑容满面道:“好了,今日难得再见,大哥又何必小儿女姿态。”
龙啸云于是也大笑着站起来:“那好,几位便先行吃喝,我去看看赵大爷他们,若回来晚了,还请恕罪恕罪。”
李寻欢朗笑道:“自罚三杯也就是了。”
龙啸云自然毫无二话,他笑着转身,“等我回来再同你们说有关梅花盗的事。”
他脚步似乎顿了顿:“你与她也十年未见了,一会我请她来叙叙旧吧,而且我也有别的话想跟你说。”
语声未落,龙啸云已大步掠出了梅林。
李寻欢整个人已僵住了。
好一会,他突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一下去,他便开始剧烈咳嗽起来,一声一声,连肺带心都恨不得咳出来。
铁传甲急忙看向了褚师素问,他隐隐觉得只有褚师素问能劝的了李寻欢。
褚师素问对铁传甲的求助目光表示爱莫能助,十年来每一个人能劝不了李寻欢,他又怎么劝的了?
何况,他也并不想开口,因为李寻欢又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别人劝阻。
大家都是成年人,所作所为自己心里都有数,且需自己承担。
再者设身处置,他大概可以理解李寻欢,一边是朋友义气,一边是挚爱情人,往往是夹在中间的最痛苦。
褚师素问再为他添上一杯,淡淡道:“旁人总说一醉解千愁,若真可以多喝一杯也无妨。”
褚师素问又给予来自医者的建议:“过后喝杯润肺养胃的什么事也不会有。”
第一次看到有人主动为李寻欢倒酒的铁传甲:……
第一次被主动倒酒的李寻欢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是啊,一醉解千愁,醉死算封侯。”
他嘴上虽这么说,但莫名不想再喝了。
一醉解千愁不过是自欺欺人。
想来,杯中物更适合轻松愉快时喝。
见李寻欢端着杯子,却是一口也不喝了。
铁传甲和阿飞恍然大悟,不由在心中道句:素问大哥(少爷)原来如此有智慧谋略,他深知劝李大哥(少爷)并无一用,所以反其道而行之,这样李大哥反而不想喝了。
高,实在是高。
莫名收到两人敬佩目光的褚师素问:……什么情况?
算了算了,反正他总想不明白别人的心思。
也就在此时。
便听一阵脚步声从重重梅花后传了过来。
脚步声很轻、也并不很快。
是不是林诗音来了呢?
铁传甲忍不住转头看了过去。
李寻欢握着酒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显得发白。
褚师素问终于见到林诗音了。
林诗音也许并不能算是个真正完美无瑕的女人,但谁也不能否认她是个美人,她的脸色太苍白,身子太单薄,她的眼睛虽明亮,也太冷漠了些,可是她的风神,她的气质,却是无可比拟的。
无论谁只要瞧过她一眼,就永远无法忘记。
她站在白雪里、站在红梅里,红梅失了颜色,白雪也输给了她的衣角。
就连华灯也失去了璀璨的光泽。
这张脸已在李寻欢梦里出现了千万次,每一次在他想要拥抱她时,他就会从这令人心碎的噩梦中惊醒,此刻她就站在他的面前,仿佛伸手就可相拥。
但他怎么能伸手呢?
李寻欢的手开始在颤抖,杯中的酒撒了一半,但他却像是毫无所知。
林诗音的目光瞧着李寻欢,就像是在看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像是过了很久,也像是只过了一瞬,李寻欢终于勉强笑了笑:“大嫂。”
朝思暮念了十年的爱人竟已成了大嫂。
铁传甲不忍再看,他侧脸看向了地上的积雪,只怕自己要忍不住流泪。
即便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阿飞竟也在心头涌上一阵心酸。
说起来此时此刻最没反应的是褚师素问,有什么心酸的?
十年前李寻欢做出这样的决定就注定了他日后、此时的痛苦心酸。
而且说句冷酷无情的,眼下的纠结痛苦是李寻欢自找的。
感情一事最忌拖泥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