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中途,汗流浃背的唐僧觉得腿像灌了铅一般不像自己的了,腿肚子直打颤,但是他望着看似没有尽头的阶梯,他不想停。
突然,飞来一颗果子中了他的脑门,唐僧吃痛的捂着头,环顾四周,没找到元凶,继续走,然后更多的果子直砸他的面门。
这是一场果子的雨,大的,小的,一股脑的往唐僧身上来,若是换成猪八戒,肯定很乐意的开吃了,但现在是唐僧,这些果子过来的力道都不轻,碰到人身上就是一个包,后面甚至原来越狠。
唐僧双手用宽大的广袖抱头,咬着牙,一声不吭的迎着“果雨”往上走。
这样就想让他放弃?不,他的西天之路,少了任何一个徒弟,都不行!
当唐僧近乎用手爬上山的时候,他听到似早有所料的孙悟空,用没有任何语气的口吻轻飘飘的对他说:“欢迎,师父。”
唐僧已经有些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佛知道那条路有几千阶,他一个‘手不能抗,肩不能挑’的弱和尚,此时若还能站起来才怪,所以他也不勉强,直接盘坐在地,对上孙悟空浅淡的眸子,不由有些愣然。
回到花果山的孙悟空……变了很多,面色依然冷凝,嘴角却放松的平摊,甚至微勾着,虽然主人没那个想法,但十足的透出一种目中无人的睥睨,金色的眸光依旧冷淡,但那两汪幽潭的水面,此时如活了一般流动,前所未有的灼灼生辉,金色的长发高高束着,簪上了发冠,身上依旧是一袭黑袍,其上却是暗光流动,金线勾勒……
这是花果山水帘洞的猴王,而非护送唐僧西天取经的孙悟空。
也没觉得让唐僧坐地上,而自己众猴环绕高高在上的坐着有什么不对,唐僧望着他不说话,孙悟空却不喜欢和尚那颗光溜溜得能晃人眼的蹭亮光头,固偏头闭目养神的任由白骨手法适当的捏肩。
他没吩咐猴子们去为难唐僧,但是他们自己要去捣乱,他也不会阻止,一个唐僧而已……
唐僧发现,他受到所有“人”的仇视,是的,“人”!
环绕在孙悟空周围的的“人”,穿得虽然不怎么整齐,但他们都是“人”,而现在,这些“人”看他的眼光,似乎恨不得用手里的果子砸死他。
他……有做什么吗……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还是…… “悟空,为师错了。”既然想不到说服孙悟空的办法,直接认错总是对的。
孙悟空没有反应。
唐僧衣袍下的五指捏得死紧,“为师不该不相信你,不该用凡人的判断来质疑你,不该念咒……来惩罚你……”
孙悟空转过了头,盯着唐僧,“人做了错事,要么是付出代价,要么是做出补偿,你选择哪个?”
作者有话要说: ps:很抱歉消失了一个星期,是我高估了自己的毅力(?﹏?) 本来想码出个大粗长来的,现在实在撑不住要闭眼了,明天再继续……
第41章 如果这是花果山(七)【修】
“不然……你帮我把这紧箍给取了?”孙悟空食指点了点自己额头, 那里依旧系着一抹护额, 黑色的护额绕着他的额头多余的两头系在脑后, 为他增添了一分孤高,若不是他说,没有人会意识到那只是他在‘遮丑’。
唐僧闻言, 下意识的皱起了眉, 观世音只教了他咒语,却没告诉他解除紧箍的方法……当他看到孙悟空嘴角含着的嗤笑时,才发现这只是孙悟空的一句戏言,唐僧抿了抿唇, 还是开口解释, “小僧并不知道解除的办法……”
“那么唐三藏,你还是下去吧!”没办法, 那就是真的没办法了,孙悟空眸光一利, 直接一阵风,强硬的将唐僧抬走了。
白骨喜闻乐见,手上劲儿又大了一分, “小空,舒服吗~”
孙悟空面无表情,“你什么时候改掉这恶心的称呼。”
白骨捏着一路捏到了孙悟空的大腿处, 看着孙悟空皱脸做伤心状,“哪里恶心了,明明是亲昵~”
孙悟空张了张唇, 半晌道:“丑!”
白骨心口一痛,血溅当场……
唐僧还没反应过来,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身体没有着力的左摇右晃,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回到了山脚。
眼前三张扭曲的大脸凑在他眼前,猪八戒手还摇了摇,“师父,您没事吧。”
唐僧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他眼中的世界才恢复正常。
听唐僧三句话讲完过程,猪八戒一点都不知道顾及下他师父的颜面,大喇喇道:“所以,两句话还没说,您就被大师兄轰下来了?”
小白龙诧异的看了猪八戒一眼,为这只猪不过大脑的直言击了下掌,望着云雾缭绕的花果山,他倒是想不清楚孙悟空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了。
“二师兄!”沙僧贴心的给唐僧递上水,顺便给了猪八戒一个眼神‘少说一句不行吗。’
这倒是沙僧多虑了,唐僧此时心中杂乱,根本没将他们的话方心上,“我还要再上去一次。”虽然他不知道紧箍的解法,但任何代价或补偿他都是能接受的。
说好了三天就三天,孙悟空可不是会食言的人,唐三藏想上山来,可以,象征性的见一面就行了,至于对方想说什么,他选择不听。
……
三天时间也就转眼功夫,唐僧仍然努力在爬花果山见孙悟空的路上,奈何自从第一次,他便未曾见到孙悟空的面了,因为他再也没爬上花果山一次过。
期间,他共计爬了花果山七十九次。
被花果山的猴子连骚带扰,滚下来八次,幸好爬得还不高;被从天而降的果子砸晕十七次,由猪八戒几人捡了回去;被众猴直接抬下山四十二次,眼见他就要爬到顶了……;还有两次则是被猪八戒几人强制性“劝”下来的。
花果山的猴子们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唐僧,他是有多么的不受欢迎。
加上第一次,离这“九九八十一难”也只差最后一难了吧,一身狼狈的唐僧扶着石壁,艰难的抬着脚,脚跟一软,跌倒,又重新站起来继续爬。
本以为他绝对不会用猪八戒的法子,但是没想到,残酷的现实是: 根本不是他想不想用的问题,而是他根本没机会用。
而此时的花果山,镇元子来访。
稀客。
白骨带着群猴‘上课’去了,仅有两人的水帘洞静得有些无端渗人。
镇元子耐不住满洞的醇香,拂尘换了只手,饮了杯猴儿酒,闭目品味着舌尖的余韵,率先打破沉寂,“你这猴王当得倒是舒爽,上瘾了不成?”
洞内空旷,这突兀的一声在洞中竟传出回声,颇有一种余音绕梁之势。
孙悟空懒懒的靠在自己的长背专属王座中,一双长腿交叠随意搭在桌缘,睨了镇元子一眼,唇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本就是猴王,何来上瘾一说?”
如果说,镇元子第一次见到的孙悟空是克制而压抑的,所有情绪深掩冰层之下,像一只被困囚笼的野兽,小心翼翼的收笼着自己的獠牙利爪,隐忍不发;那么此刻的孙悟空,便是如同挣脱了所有束缚的蛮荒凶兽,虽然仍身缚锁链,却立于高高天际俯视苍穹,肆意张扬,不是没了顾忌,而是抛弃了那些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