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秦以斟之前总爱告诉自己她无所畏惧,但事实上她还是有些慌的。
所以,她之前甚至连出柜这个事情都没有想好究竟该怎么解决。
毕竟她是个感性的人,思考很多,对未来的担心也很多,却缺乏理性的判断力。说她优柔寡断也好,磨磨唧唧也罢,但那就是真实的她。
虽说从未想过要妥协,但却仍旧信心不足。
然而此刻,彦北琦做事时祥密周全的样子,却像是种无形的力量,瞬时打消了她心间那些阴霾。
那是一种实实在在的,靠谱的感觉。
彦北琦观察着她的神情,笑了。
秦以斟,是个简单的人。要拿下她,其实也并不难,挖出真心摆她面前即可。
作为作家,她是敏锐的,感性的,同时也具备有分析推断的技巧。感受能力,远远超出一般人。
秦以斟讨厌浅语杂志社的原因,不是因为对方的批判。她能接受批判,不过那种彼此价值观有冲突的就算了。
她讨厌的,永远是当年那个浅语主编的态度。
虚伪的态度。
这虚伪,指的是,那个明明是在凭借主观因素来抨击她,未曾从客观角度去看待她,却还死不承认自以为是的虚伪态度。
所以,彦北琦明白,要接近她,用金钱利益诱惑是行不通的,只能通过作品,否则必将会事倍功半。
而彦北琦,早已通过作品了解了秦以斟这个人。所以她有那个自信。
这时,手机屏幕中,出现了投影仪。只可惜,投在上头的字,录得不是很清楚。
就在秦以斟想要努力认清每一个字时,彦北琦开口念了出来。
“致秦老师。这封信,我已写了许多年,但千言万语也难以准确描述,故而一而再再而三推翻重写。即便偶尔不知如何着墨,即便我文笔再差,仍未曾放弃过。
“初见之时,为你文笔惊艳,为你思绪感叹。我时常在想,你是如何的人,会令我如此着迷。大概是你那种不管经历再多人间事,内心的堡垒也不会被摧毁的气质过于挠人吧。都说乱花迷眼,没人可以独善其身,然你却仍能目不斜视坚定不移朝前迈进,实在非同寻常,迷人。不过,你是切实做到了,而我没有,所以我仰慕。”
“再见之时,为你折服。就算有再多误解,也无法遭其离间。外表可以粉饰太平,但内里散出的气息却永远无法虚假掩饰。或许,这便是缘。真正的缘分,从不会被任何事情阻碍,因为它本身就是跨越了阻碍来到你我之间的。”
“在我双眼被蒙蔽,眼中只有黑暗与荆棘,憎恶与毁灭,刀与血之时,你带着善意与温柔翩然而至,为我注入力量,扶我重获新生,多美。你对我的恩情,我不会忘却。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这些话无力到连所思所想的万分之一都无法表达,更够不上什么甜言蜜语。”
“'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无实无相,微妙法门,付嘱于摩柯迦叶’这段话就是拈花一笑,不可言传,只可意会。无需多言,我知道,你懂。”
“不要不好意思,这不是甜言蜜语,是我真实想法。”
“你替我驱赶阴霾,我必会发光发热。你替我抹去伤痛,我必会完美新生。你为我卸下防备,我必会成你铠甲。从你那儿学会的东西,足以令我变得更强,而后为你一路护航。秦老师,我爱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不用想,你只需要,靠在我肩上便好。2016年4月7日,北琦。”
随着屏幕中投影仪关闭,进度条走到最后一秒,彦北琦也念完了她所写的内容。
这封信,她已经烂熟于心。所以,随时随地,都可以在秦以斟面前念出来。她只是,想要为她的心境建造一片安定。
她走出来了,她蜕变了,她不会再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并且,她有在为未来考虑。她所说的一切,都发自肺腑。
“北琦,我……”秦以斟看完后,情绪从好奇转为震惊,又从震惊转为开心,最后,幸福而安定。
她笑着,但却湿了眼眶。最后,伸手捂住了唇,蹙着眉头,久久没说话。
彦北琦,是在用尽浑身力气,来扶着自己啊。
“谢谢。”她们之间已经鲜少言谢,但这次,秦以斟想要说出口。
“至于第三份礼物……”彦北琦说到这儿,话语在口中绕了一圈,而后缓缓吐出,“刚刚已经给秦老师你了。在此我就说句俗的话吧。今后还望能一直,互相,指教。”
彦北琦盘坐在床上,伸出修长干净的双手,向前作揖。
黑发如飞流直下的水,顺着白色睡衣缠绵落下,美,仿佛已经不足以用来形容她了。
秦以斟抽着鼻子咳嗽了两下,而后便伸开手臂,将彦北琦给纳入了怀中。
“所以,就让我们,为了光和热,疯狂一回吧。”秦以斟说完,长舒了一口气,将脸颊贴在她肩上,颤着语气撒娇,“混蛋,我好喜欢你啊怎么办!”
她是作家不假,但是对于她而言,彦北琦就如一座书屋,里面珍藏着许许多多的东西,她甚至都有点不确定自己这一辈子能否探索完毕。
“哈,那就不要反抗地,在我这里沦陷吧。”彦北琦侧头亲吻了下她的头发。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躺在床上相互拥抱,秦以斟将她紧紧箍着,用尽全力。
大概就是,彼此需要的感觉。
翌日。
彦北琦下午又接到了彦成打来的电话。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生硬难听,如同一个高高在上的军官。这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而习惯之所以是习惯,就是因为它难以切换更改。
注视着手机上父亲的名字,彦北琦将一本书合上放到一边,而后接听。
“爸。”彦北琦注视着电脑屏幕。
“下午的事情别忘记。”彦成说。
“好,我会去的。”彦北琦声音平静地说。随后,她的目光挪移到旁边的植被上,“你也一起去吧。”
之后,电话里变得安静下来。
“我们从未一起好好做过一件事。”彦北琦站起身,负手于身后,走到窗前,放眼望向那一片城市建筑,“今天就一起去吧。”
彦成还是没有说话,但她能听见电话中父亲的呼吸声。
“你想见我?可你不是说,连我们的电话,你都不想接到么?这样还一起去?你觉得你真想看到我?”良久,彦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