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爸爸一言不发地回公司上班, 就好像没事发生过,一场乱糟糟的战争无疾而终, 季觉熙脸上的巴掌印没有褪去,季文粤送她离开, 她倔强地把脸撇到一边, 故意不去理睬季文粤无言的关怀。
季文粤明白她的心情, 并不多话,只是等着她在某个陌生的路口喊停车。
“我要钱。”终于, 季觉熙开口了, 却不是喊停,而是喊了开始,她目光怯怯, 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没钱,我知道你有钱, 你给我钱, 我以后会还给你。”
没必要还, 季文粤想跟她说,她手上的动作迟缓了一下,低头掏出钱包里的建行信用卡给她,点点头,只是应了一声:“嗯。”
季觉熙一把夺过了信用卡, 仿佛怕她会后悔,歪着脑袋,用跟她爸爸吵架时的语气火气冲冲地说:“你跟他一模一样,你没有心的,季文粤,你没有心。”说着说着,她又哭了。
这么伤心,为什么又要闹矛盾呢?季觉熙的眼泪从小就很多,季文粤抽出了一张纸给她,她裹成一团扔到季文粤脸上,泪眼婆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地抱怨着季文粤:“你为什么不帮我?你是我姐姐,你为什么不帮我说话?明明你是姐姐,为什么他要我去相亲!季文粤,你好自私!”
自私吗?季文粤不这样认为,她安静地听着,安静地等着她哭完,安静地看着这个任性的妹妹,季觉熙却没那么安静,她捂住嘴,眼里迸发出她对季文粤的满满恨意:“我是你妹妹,你也算计我!妈妈叫你回家,是为了让你劝架,你一句话都不帮我,你扮演他的乖女儿,所以他那么疼你,他给你黑卡,他把公司交给你,他舍不得让你相亲!可是你为什么要牺牲我?”
“你想多了。”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季文粤突然感觉很累:“你下车吧。”
“你就是个魔鬼,冷血的魔鬼。”季觉熙临走之前,仍旧不忘嘲讽她:“季文粤,我恨你。”
恨与爱之间的联系分工明确,这是一个连傻子都能生存下来的社会,季文粤能做的事,就是冷静的面对。
销售部门的激情与冷漠同在,季文粤分析完每位下属上个季度的业绩,滴水不漏地给他们分别发了一封邮件过去,有鼓励,有压力,也有批评。
没有一个人是完美的,即便连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董事长,也有着她自己不为人知的心酸与困惑。
上个礼拜五,康瑞丽带她去德国参加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展销会,整个过程中,康瑞丽的英文与问题拿捏的很精准,她的专业知识很好,但文凭不高,她在跟德国参展的本地公司沟通中,吸引了好几家中国公司过来围观,有一家来自湖北的外贸公司领导来找她们聊天,那人不清楚康瑞丽的身份,聊到各自毕业的学校后,听说康瑞丽只是小学毕业水平,脸上的轻视非常显然,康瑞丽当场没跟他一般见识,季文粤心里面却起了一点波澜,那领导人寸步不离地跟在季文粤的屁股后面拍马屁,季文粤跟他不咸不淡地聊了两天,一句拒绝的话都没说过。
两天后,康瑞丽带着季文粤匆忙回国了,在飞机上,她还不忘打趣季文粤说:“你的脾气啊,是我认识的人当中,最好的。”
季文粤反应淡淡,没有开心,也没有不开心:“康董过奖了。”
她一句话,打消了康瑞丽想继续交谈的热情,季文粤总是这样,用她的方式尽可能回避她不想面对的事物,并且能让对方心存内疚,这就好比高手过招,康瑞丽是打头阵的英雄,季文粤却是深不可测的军师,这一点,让康瑞丽很放心把销售部交给她。
JOJO来给她们接机,康瑞丽脸上戴着墨镜,看到她也没有很开心,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学校不忙?考完试了?”
JOJO语塞,赶紧转移话题到季文粤的身上:“粤姐,听说小熙昨天还到公司找你了。”
季文粤一怔,没想到季觉熙会来找自己,缓缓地点了下头:“嗯,我知道了。”
康瑞丽看出来了JOJO的心虚,也不再追问她,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去m大学。”
“去m大学干吗啊?我都给你们安排好了饭店。”JOJO不悦地抱怨说:“吃完饭再说呗。”
康瑞丽的脾气来的很猛:“我跟季总一起去,你别跟着我们。”
季文粤也是很少跟她们母女俩同时碰面,听康瑞丽不耐烦的语气,差点以为她俩不是母女,而是仇人,打圆场说:“晚点我们再去吃也可以,先办正事吧。”
JOJO嘟哝了几句,不敢再抗议,跟康季二人上了同一辆车,屁股刚挨上座位就想了起来,她“哎哟”一声怪叫,略带气愤地说:“她今天有演讲!”
这个她,大家心知肚明,康瑞丽也没否认:“开车。”
年纪轻轻的青年企业家,不但有财,还有貌,优异的学历文凭与资金,无论放在哪里,都是颗璀璨夺目的明珠,康瑞丽的车子停在校门外,走到教学大楼下的时候,徐放晴的演讲已经结束了。
有本校广播社团的记者半路拦截刚刚走出教室门的学生进行采访,朗朗上口地问道:“请问这位同学对今天徐讲师的演讲有什么心得体会?”
“徐讲师年轻有能力,漂亮又有耐心,值得我们年轻人学习,也更容易引起我们这些年轻女生的思考,那就是什么样的女人才算成功呢?看完这场演讲让我受益匪浅,我坚信,女人因为智慧而美丽,因为有能力而让人铭记。”被她采访的学生,是位很青春的女孩,女孩笑的很灿烂,洁白的牙齿一张一合,整张脸都透着一股清新甜美的可爱:“同时让我明白,坚持不懈是成功的武器,何时何地,都要铭记自己的目的,无论是事业还是爱情,我们都要坚持努力加油!这才是我们年轻人未来前进的方向,这才是祖国的希望。”
这女孩说起官话来一套一套,简直信手拈来,说不是托都没人信,季文粤心中暗自发笑,想着现在的学生一个一个的都是人精。
康瑞丽让她们二人在楼下等她,她自己爬楼梯去找徐放晴,JOJO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鹦鹉学舌:“祖国的希望,啧,中国年轻人真是庸俗,这群人连个像样的采访设备都买不起,这么无聊,比我们学校差多了。”
话一说完,季文粤连拦她都来不及了,JOJO出生在美国,国籍也是美国,她口无遮拦的话就像是婴儿的任性,可是却引起了旁人的不满,那边采访的几人就在旁边,听她说完,有好几个热血的男生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讨伐说:
“中国人怎么了!中国人欺负你了吗?买不起你想怎么样啊?”
“你不是中国人吗?瞧不起中国就滚出我们中国。”
“哪里来的人啊?是不是过来找事的啊?”
那记者的采访稿已经收了起来,跟刚刚被她采访的女孩一起走了过来,那女孩走路异常的缓慢,手兜在口袋里,一晃一晃地荡了过来。
JOJO哪里见过这么大的架势,她毕竟才十几岁的年龄,被几个面色不善的男生围在一起一顿狠批,连忙转过身,躲到了季文粤的身后。
季文粤已经无力去吐槽这样的麻烦是怎么发生的了,但是当麻烦来了,她也不是那种会躲起来的人,思索了几秒,她赶紧诚意满满地道歉说:“我很抱歉,各位,我朋友是位华侨,刚回国不久,对我们国家的了解很不到位,我代她向您们道歉,实在不好意思。”
侮辱国家是很大方面的一个格局,很容易缓冲,但侮辱这些自发组织的学生,就很麻烦了,季文粤不想跟他们起冲突,看到他们的表情有所松动,但并没有就此想放过她们,几个男生难得见到这么漂亮又精致的白领丽人跟他们道歉,都脸臭着没有再开口,倒是后面过来的那个女记者质问道:“你谁呀?跟她一伙的是吧?”
“一场误会。”季文粤对他们胸有成竹,露出来一个宽慰的微笑,轻声柔和地道:“我有一个妹妹,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学生,跟您们几位可能还是同系,她很喜欢组织一些学校活动,跟我提了几次,我过去也有赞助贵校某些社团的准备,我朋友虽然说话不中听,不过也正好勾起了我的打算,这是我的名片,我姓季,希望各位能留一个联系方法,明天我到学校再找您们。”
季文粤说这些话底气十足,她一身的名牌服饰是她最好的名片,众人都用将信将疑的目光开始上下打量她,像看动物园的猴子一样眼神放肆。
季文粤一直在微笑,没有半点不适:“JOJO,大家都是热爱生活的学生,你说那种话太不恰当,出来说声对不起,人与人之间的尊重是必须的,我相信m大学的学生都是爱国明事理的年轻人。”
这样一句话下去,无疑是给事情做了最后的结辨,那群人心里面即便还有怒火要发,但好像再说下去就是他们给学校丢人了,几个年轻人在JOJO的道歉中面面相觑,他们第一次碰到季文粤这样的老油条,哪里有招架之力,像吃了哑巴亏一样收拾东西走人,也没心情再接着采访了。
一场因为无理引发的冲突圆满解决,JOJO对季文粤的崇拜到了极致,眼里冒着星星地说:“粤姐,你好厉害。”
季文粤的眼睛却是盯着她身后,脸上的笑容不变,客套又敷衍,但同样让人忍不住沉沦其中:“同学,您有什么事?”
“我是我们学校跆拳道社团的成员,这是我联系电话。”原来是那个一开始被采访的女生,她扬起脸,直勾勾地看着季文粤漂亮的脸蛋,仿佛想把她看穿:“我们社团很穷,老板你可记得赞助我们,我叫安久久,你可要记住了。”
季文粤拿着她递给自己的小纸条看了一遍,点头就把它放进了口袋,那女孩却有点不满:“你那样放,它会掉的,哎!你这个人根本没有诚心赞助我们穷学生嘛!”
季文粤轻轻一笑,好像在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138******,安久久,06经管系,对吗?”
安久久脸上莫名一红,哼了一下:“你这人真是傲慢!”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太过了,撇开头,表情有些懊恼:“我也很傲慢,反正我们差不多,至少,我记住你了,你也不能把我忘了。”
说完就跑,跟屁股着火般地跑离了季文粤的面前。
康瑞丽下来的很快,身后跟了一个衣着正式的女人,女人满头的大波浪卷发很漂亮,徐放晴戴着眼镜,下楼看到她也在,眉毛皱了皱,也没说什么,季文粤朝她点头说:“您好徐总。”
徐放晴不动声色地回道:“你好。”
JOJO是最不好的人,康瑞丽在场,她不好发脾气,四人各怀鬼胎地去饭店吃饭,康瑞丽的表情好多了,伸手放到了徐放晴的大腿,满脸骄傲地说:“湖北那个,一个财经大学的土鳖算什么,我教出来的人,还能给名牌大学做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