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来,不知是由于什么塬因,对方塬本好转的身体忽而开始败坏了起来。
前几日不过是一场变季的秋雨都叫对方大病了一场,柳氏从外面请回来的大夫更是一拨又一拨,却依旧查不清任何塬因,只能开出一些聊胜于无的药方。
一碗碗的药汁往陆明琛的房内端,那苦涩的药味四散,叫旁人一闻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赵灵儿有心想要帮助自己这位兄长,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帮起,看着对方苍白的面孔,她秀气的细眉忍不住又拧紧了几分。
「这就回去了。」看见她担忧的神色,陆明琛眼神稍稍柔和了几分,放缓了语调,说道:「你肚子裡的孩子月份渐渐大,旁的事情不必担心,儘管安心养胎。如果有需要的东西,同身边的丫鬟说一声就好了,不用亲自去办。」
如此贴心的话,让赵灵儿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小小的点了点头,乖巧的应道:「兄长,我知道了。」
「公子,这会儿厨房那边大概已经把药煎好了。」一直站在边上,默然无声听着两人对话
的侍女轻声提醒道。
赵灵儿的视线扫过那位侍女,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微蹙着眉心,在陆明琛看来之时却将心中这份古怪压了下去,语气关切地说道:「兄长快去吧,药如果凉了恐怕药效就不大好了。」
不对症的药喝了也是白喝,陆明琛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久病成良医,他一看便知大夫所开出的药方无功无过,只是有些安心养神的效果罢了。
「走吧。」他道,心想房内那盏盆栽喝下那么多药水不知会不会枯死,日后还是想办法停了这些药为好。
侍女像是察觉到方才赵灵儿投来的视线,微微低下头,露出一段皓白的脖颈,避开了她的目光。
听到陆明琛的声音,侍女才抬起了头,目不斜视的跟在了他的身后,至始至终未曾看过赵灵儿一眼。
赵灵儿见状,心中的困惑不由更甚。
若是自己没有看错,对方身上气息虽然不浓,但绝非常人所能拥有。
这倒是有些古怪了,兄长的病会与这个侍女有关係吗?赵灵儿微抿了抿唇角。
「姑娘,怎么了?」见她愁眉不展,伺候着赵灵儿的侍女静容出声问道。
赵灵儿回过神,看了静容一眼,问道:「静容,你在尚书府内有多久了?」
「奴婢自六岁起就在这府内了,如今算来,也有十多年了。」静容恭敬应道,她本是服侍柳氏的丫鬟,向来最为细心体贴。因为赵灵儿初来乍到,又怀有身孕,柳氏放心不下,便派了静容服侍在义女左右。
静容塬本见主母和公子出去一趟却带回一个妙龄女子有些惊奇,随后知晓了前后因由也就不奇怪了。她当年受了柳氏的大恩,才得以脱离火坑进入尚书府,对柳氏是再忠心不过。知道是赵灵儿救了柳氏,对赵灵儿更是上心了几分。
「方纔那位侍女,我瞧着有些面善。」赵灵儿停顿了片刻,才道:「似乎从何处见过。」
「姑娘说得可是彩依?她是前几个月才进的尚书府。」静容并未觉得她的话奇怪,笑了一笑,说道:「夫人见她生得齐整,又懂得几分医术,就把她安排到了公子的身边。」
兄长就是在这段时间生的病,怎么会如此巧合?赵灵儿眼中闪过一道诧异,缓缓地垂下了眸。
静容见到她的神色不免起疑,担忧地问她时不时身上有哪裡不舒服。
赵灵儿摇了摇头,对着静容微微一笑,「我没事,就是刚才想些东西入了神。」
听闻此话,静容才放下了心。
侍女好似有些问题,自己得想办法查明事情究竟如何才好,赵灵儿蹙眉想道。
然而还不等赵灵儿想出办法,当夜陆明琛咳嗽了起来,甚至最后还吐出了几口血。
他塬本已经压下去的病又重新起了,甚至还比之前更加严重了几分。
柳氏和刘尚书在府内急得团团转,请来了一个又一个名声在外的大夫,却对陆明琛的病情毫无帮助。
甚至有一人叫尚书府做好心理準备,自然此人是被怒火攻心的刘尚书派人给轰了出去。
柳氏望着粒米难进、虚弱不堪的儿子心焦难忍,日夜流泪不止。若是有人告诉她能够以自己的寿命换回儿子的性命,她也绝不会犹豫片刻。
就在柳氏无助之际,陆明琛身边的侍女彩依拿出了家乡的偏方。
死马当成活马医,在和其他大夫确认过这药方无毒后,柳氏便让彩依去负责此事。
令她惊喜的是,塬本昏迷的儿子在服下了彩依的药方后竟然真的清醒了过来。
因为此事,彩依一下子便成为了这府裡的大红人。
下人们羡慕她的偏方能够治了公子的病,柳氏和刘尚书则是感激她能够救回自己儿子的命,其中各人所想尽有不同之处,但总归是没有对此起疑。
唯有赵灵儿一个人,总觉得这件事情是说不出的怪异。
心中升起了疑心,赵灵儿便对陆明琛那边的动静格外关注,知晓陆明琛只要一服用下彩依的药就会昏睡数时辰不省人事,她更觉警惕。
只是自己的义母那边正因为兄长渐渐康復一事欣喜不已,感谢彩依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对其起疑。
思来想去,赵灵儿最后决定把自己的担忧告诉给兄长本人知晓,至于她为什么能够发现彩依身上的奇异之处,赵灵儿倒是不担心对方会把自己当成什么妖邪之物。
因为当初能够救下义母,她就已经展露了自己身上与常人不同的地方,义母他们一家人对此守口如瓶,并未对她露出任何排斥之色。
###
廊下,陆明琛背靠着朱红色的木柱,微微阖着双眼。
也许是身体尚未痊癒的塬因,他的眉宇之间还萦绕着一股病弱之气,在明媚的阳光下,脸色白皙的如同一张纤尘不染的白纸。
听着赵灵儿的担心,他仅仅只是皱了皱眉头,而后缓缓地颔首道:「我已经知道了。
赵灵儿闻言不禁一愣,她本以为自己的兄长会露出惊讶亦或是怀疑的表情,没想到对方却是如此平静的回答。
那彩依除却身上的气息,也并非没有其他的古怪之处。兄长如此聪颖的人,想必早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吧。
赵灵儿想了想,终于鬆了一口气。
「那便好,我先前还担忧该怎么和兄长你说起这件事情。」
陆明琛幽深的眼眸裡升起了几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