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九脸上浮现出淡淡的不悦,却也只是静静听着,并不说话。
引路的仆人忙道:“夫人,少奶奶,误会了,误会了,这位是顾闲顾大夫!”
薛红红上上下下将顾闲打量了一通,质疑道:“你?那位顾大夫怎么会这么年轻?我看你是顾大夫的儿子还差不多!”
果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也难怪这家的仆人会把顾闲得罪的那样厉害,看来这主人家平日里对仆人的言传身教……实在功不可没。
仆人满头大汗,不住的觑着顾闲的脸色,连连道:“真是他!他就是这么年轻!少奶奶,您看,还是赶紧让小姐看病吧?”
顾闲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踏前一步,温声道:“在下姓顾,单名一个闲字,夫人可否能让我看看施小姐的病?”
花金弓夫人见他神态庄重,举止间也颇为大气,不像是叶盛兰那个小白脸会有的气度,又见他身后的宫九虽然一言不发,却俨然是一个翩翩贵公子,满身的贵气,这才道:“好,你跟我来。”
她们方才就站在施茵的院子里说话,如今顾闲到了,干脆就直接领着顾闲进了屋。宫九刚要跟上去,薛红红一个跨步站到了他面前,蛮横道:“且慢!你又是谁?”
宫九冲她微微一笑,似乎浑不在意薛红红的无礼,他轻声道:“在下是顾先生的朋友,也懂些微末医术,或许也能帮上施小姐的忙。”
他这一笑真可谓玉树临风,薛红红自嫁了人以后,几乎没再见过这样的男子,忍不住脸颊一红,下意识的收敛起脸上蛮横的表情,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她道:“行吧,那你进去吧。”
宫九眯了眯眼睛,笑道:“多谢。”
施茵果然是病了很长一段日子了。
床上的少女面如蜡色,形色枯稿,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就算有人进了她的房门,她也只是无知无觉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顾闲仔细的观察着她的脸色,将手搭上施茵的手腕,过了一会儿,顾闲却是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金弓夫人站在一旁等了许久,却迟迟不见顾闲说话,反而还蹙起了眉头,不由得紧张道:“怎么样?”
顾闲沉吟道:“……死不了。”
金弓夫人闻言顿时大喜:“此话当真?!”
顾闲肯定的点了点头,脸色却仍是凝重,他深深地望了一眼昏睡的施茵,冲房间里的一干人等挥了挥手,房间里的两个女人不解的对视了一眼,还是暂且依着他的意思退出了施茵的房间。
进门前还说是来帮忙的宫九此时正懒洋洋地倚着门,在金弓夫人和薛红红先后退出去后,才给了顾闲一个疑惑的眼神。
顾闲便用眼神瞥了一眼施茵。
宫九立刻就明白了——此事怕是另有古怪。
到了院子里,金弓夫人才问:“大夫,茵儿她到底怎么样?”
顾闲缓缓道:“不急,到了晚上或许就有结果了。在那之前,我写一张药方,还请夫人依照药方熬一碗药,让施小姐服下吧。”
金弓夫人不解道:“什么叫今晚就会有结果?难道她这病今晚就能治好不成?”
顾闲只是笑了笑,反而问道:“平日里是谁在照顾施小姐?”
薛红红抢先道:“是梁妈。施茵从小到大都是她带大的。”
顾闲沉吟道:“那这位梁妈,现在又在何处?”
金弓夫人道:“她昨晚熬了一夜,直到不久前才刚刚回去睡的,怎么,大夫可是找她有事?”
顾闲摇头道:“暂时还不用。”
他思考了半晌,郑重道:“若金弓夫人信得过在下,一切便看今晚吧。”
金弓夫人蹙眉道:“只要你能救活茵儿,别说是信你,你要什么我都能尽力给你弄来!”
顾闲颔首道:“好,那么,先给施小姐熬药吧,家中可有纸笔?”
薛红红立刻道:“我给你拿去!”
她看起来对施茵也的确上了几分真心,走了没一会儿,便拿着纸笔风风火火的跑回了院子,顾闲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提起笔,却在落笔前顿了一顿。
他出门在外,是很少自己写字的。
这时忽有一只手,极为自然的从顾闲手里接过了笔,宫九微笑道:“顾先生说罢,我来记。”
顾闲颔首,“……有劳。”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贯温和的语气念出一个个药名,宫九行云流水的在纸上写下一串龙飞凤舞的字,两人默契的像是已经配合过无数次。
写好了药方,薛红红便亲自去盯着仆人熬药了,金弓夫人又询问了顾闲一些关于施茵病情的事情,在顾闲再三保证施小姐并无性命之忧后,才为他们安排了客房。
待走出院子,只剩下两个人和引路的仆人时,宫九才低声问道:“究竟是什么事?”
顾闲亦是低声答道:“她似乎是服了一种令身体逐渐虚弱下去的药物,如今那憔悴的模样,皆是药物导致,而且还持续服用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宫九一愣:“难怪你会问是谁在照顾施茵,你怀疑是那位梁妈在给她送药?”
他毫不怀疑顾闲的猜测,顾闲说她是装病,那她必定就是在装病无疑了。
顾闲点头。
宫九饶有兴趣道:“既然是有意为之,就绝不是打算自寻短见。若是自寻短见,一头撞死也比这样病死要痛快的多。”
顾闲赞同道:“我也这样想。此事必定另有隐情,她或许是遇上了某种难处,才不得不如此行事。这件事——若告诉金弓夫人,你说究竟是好是坏?”
宫九嗤笑道:“请你来治病的可是金弓夫人,可不是施茵,你要收金弓夫人的诊金,就不能胳膊往外拐。”
他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顾闲的手肘。
“再说,你听没听见金弓夫人说的小白脸?”
顾闲八风不动道:“听到了。你觉得施小姐装病是与那位叶盛兰有关?”
宫九道:“或许。我看那位施小姐生病前也颇有几分姿色,或许她与叶盛兰情投意合,却因为家里不同意,还给她另外定了另一门亲事,才想出了这个计策。”
“倘若真是如此……”他勾了勾嘴角,道:“顾先生,你说这位施小姐是打算用自己的性命逼的金弓夫人妥协,还是打算干脆金蝉脱壳……与情郎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