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无论如何，所有人都深知克里斯蒂亚诺注定将要离开曼彻斯特，他们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态度——他们不是真的想要祝福克里斯蒂亚诺的离开，但是以他们过往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而言，他们又无法对此无动于衷或者加以咒骂。
所以他们选择避而不谈，选择用点儿其他不真的重点的事填补更衣室里的沉默时刻。
而这一切都因为吉格斯的失言白费了——吉格斯平时不至于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但是他思考皇马这件事太久，以至于一发不可收拾。
更衣室里持续地沉默着，想要说点什么的人没有资格在这样的场合开口，而有资格的却又不知道以他们的身份该说点什么。
最终还是克里斯蒂亚诺开口了。
“这场比赛之后，好吗？我们谈谈这件事，”克里斯蒂亚诺说，“我想跟你们谈谈我如何看待我的未来，又如何看待我的过去——瑞恩，在现在这个时候，我很难在短暂的时间内跟你们解释这一切感受，但是为了让你们能好好比赛、不去想这件事，我想告诉你们，至少我过去这几年的每一天都是全心全意为爵士和你们去战斗。我对你们的爱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你要在一个无比光荣的赛季之后，在你即将变得完全成熟的时刻，离开这个培养你的俱乐部，把你的天赋和能力交给别的俱乐部——这句话在吉格斯嘴边徘徊了很久，但是最终，吉格斯看看周围所有人，只是说：“好，我们赛后好好谈谈，克里斯蒂亚诺，职业体育人来人往是常态，按理说我见多了这种事不该大惊小怪，但是我从来没想过，你是这种迎来送往的故事里的那个「往」。”
克里斯蒂亚诺很想解释点什么——他想要告诉吉格斯，他对这个更衣室里所有人的感情都是真实的、他们过去所有一起经历过的庆祝和沮丧都并非被他视为职业生涯道路上的铺路石，他想要让他们所有人知道，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欺骗他们、从没有想过把曼联当作自己修炼的工具或者一块没有感情因素的跳板——但是最后他把那些煽情的话都去掉了，只留下两句。
“瑞恩，夏天还很遥远，我现在整颗心只想着如何在今年为曼联拿下所有英超球队能参与的赛事的冠军——尤其是卫冕欧冠。我只要一天没有离开曼联，一天心里就只有曼联的事业。”
克里斯蒂亚诺这样说。
职业体育迎来送往，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我现在唯一的梦想就是要成为唯一一个为自己的老东家留下旷世伟业之后才离开的。我别无他意，我只是要证明我并非身在曹营心在汉。
爵士站在更衣室的门口，听着克里斯蒂亚诺的话，过了半天才叹了口气。
第251章
其实克里斯蒂亚诺也是到后来才理解部分人对于他离开曼联的态度。
——「背叛」， 他们有时候这样描述克里斯蒂亚诺的离开。
克里斯蒂亚诺曾经问自己这是为什么， 他没有背叛曼联——好吧， 也许他的确从一开始就把皇马视为自己的梦想之地， 但是他没有任何对不起曼联的想法、他为曼联赢得了足够多的荣誉， 还给曼联留下了一笔破纪录的转会费，克里斯蒂亚诺不懂为什么这会被解读为背叛。
克里斯蒂亚诺想了很多年都没有结果， 直到有一天小克里斯在家里打游戏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前两天有人送了我一个游戏账号，爸爸你要玩玩看吗？主队是巴萨。说真的， 虽然这个号之前打得不怎么样， 但是巴萨这支队还挺好用的。」
「绝不，那是对我人生道路的背叛——我最近在玩一支德乙球队， 已经快打到欧战区了。」克里斯蒂亚诺躺在沙发上叼着巧克力棒这样说，「说真的，这种逆袭之路才有意思，买个豪门然后打欧冠拿欧冠冠军，那有什么意思？而且你的想法非常危险，克里斯， 我亲爱的， 你居然觉得巴萨这支球队还挺好用的。」
小克里斯被他逗笑了——他显然非常了解自己的父亲， 深知对方什么时候只是在开玩笑， 而什么时候是在真的生气。现在显然属于前者，「但是玩豪门比较容易入手——一个游戏而已，如果这都是人生道路的背叛， 你应该连利物浦都不能玩。但是你之前刚开始玩的时候用的就是利物浦。」
小克里斯这样玩笑着嘲笑了父亲的「严肃认真」——说真的，利物浦和曼联之间的关系也正经是个事儿呢。
「但是我可没说过利物浦很好用。」克里斯蒂亚诺假装声色俱厉，「但是你居然觉得巴萨很好用。上帝啊，我要为巴萨这个词感到过敏了——快点，克里斯，给我叫救护车。」
小克里斯没有被他的假装骗到，他甚至懒得假装被父亲骗到，他只是咯咯地笑着，「只是陈述事实而已，你知道，我之前玩的都是斯旺西什么的，巴萨的确好用——跟斯旺西这种英超降级队比起来。」
「好吧，虽然我知道你在说什么，」克里斯蒂亚诺挠挠下巴，「但是总而言之，身在曹营心在汉可是……」
克里斯蒂亚诺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停下了。
身在曹营心在汉，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怎么了，爸爸？」小克里斯过了一会儿也没听到下半句话，多少有点惊讶，于是专门暂停了游戏，回过头去看克里斯蒂亚诺——当他看见克里斯蒂亚诺脸色不佳的时候显然以为是自己之前的话造成了什么恶果，「只是说游戏而已，你生气了？」
小克里斯可是真的没有想到，毕竟他父亲以前可不是这么奇奇怪怪、会因为这么一丁点小事生气的人——虽然父亲平常还挺幼稚的，但是没有这么幼稚。
克里斯蒂亚诺愣了一会儿，然后赶紧摇摇头。
他就是那个时候突然想明白什么叫做背叛的。
——身在曹营心在汉。
他们所说的背叛不是离开，而是身在曼联却把皇马视为梦想之地、并在得到世界第一之后几乎立刻就转投皇马——他们不是否定商业社会的买卖模式，而是否定克里斯蒂亚诺的「用心」。那些指责克里斯蒂亚诺的人，他们认为克里斯蒂亚诺是在利用曼联、让曼联做他前往皇马的跳板，甚至认为克里斯蒂亚诺所谓的把皇马视为梦想之地，是在贬低曼联、把曼联贬低为低于皇马一档的俱乐部。
他当然不会这么想，也无意这么做，但是……但是他似乎给他们留下了不正确的印象。
可惜，他似乎明白得太晚了。
克里斯蒂亚诺回想到这里，忍不住摇了摇头。
身边一同替补的球员有点奇怪的看看克里斯蒂亚诺，但是很显然，他们谁都不想牵扯进克里斯蒂亚诺的事里。
那不是一件小事，一个球队的头牌要跳到另一个联赛的另一个球队，这绝不是替补球员们该多嘴的事情。
——「所以你讨厌过我吗，爵士？你有没有觉得我背叛了曼联？」当克里斯蒂亚诺想明白这件事之后，他曾经专门给爵士打电话想要问清楚这个问题。
爵士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过了半天才说：「怎么想起来问这个问题？都过去很多年了，不是吗？你当年都没有这样问过。」
「我只是心里有这样的疑惑。」克里斯蒂亚诺迟疑着说，「我想明白了一些事，爵士，我突然想清楚他们到底为什么会觉得我……会觉得我背叛了曼联。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也曾经这样认为。」
爵士又沉默了一会儿。
「我忘了。」爵士这样说，「都是过去的事了，已经不要紧了。」——不否认、不承认，克里斯蒂亚诺熟悉这个。
「好吧，我知道了。」克里斯蒂亚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这样说，「我当时不明白这个道理——真抱歉，爵士，我没想到这件事会让你们感到……感到我对待曼联如同对待一个皮球或者一块用完就可以丢掉的毛巾。」——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其实爵士的确非常在意此事。
「那你到底是怎么看曼联的呢？」爵士这样问，他仍旧没有说自己是否那样想过，他只是不否认、不承认。
克里斯蒂亚诺想了一下，但是他没有想太久，「雏鸟筑了新巢，但是从没有一天忘记过最初的家。我是那只雏鸟，而曼联是我最初的家。」
爵士似乎松了口气。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答案。」爵士说，「克里斯蒂亚诺，要是十五年前你就这样告诉我，我该多高兴呀。」
「抱歉，爵士。」
「没什么克里斯蒂亚诺，现在也不算太晚。」
——场边突然响起巨大的声浪，克里斯蒂亚诺本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能自拔，这会儿也被吓得回了神。他迷茫地看着场上抱做一团庆祝的纽卡斯尔球员们。
“等等，这是发生了什么？”克里斯蒂亚诺瞪大了眼睛询问自己身边的队友，“纽卡斯尔进球了吗？这是怎么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