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请为了自己,好好地活下去吧,夫君。你的这份力量不是为了杀戮而存在的,是为了守护,不是吗?”
“我曾经想要守护你,可是神明夺走了你,我想要守护孩子们——”玉藻前哽咽了一下,视线移向坐在他身边的羽衣和爱花,继续道:“可是他们却被阴阳师残忍地杀害……”
“我还可以守护什么?……呵,这些都是命运吗?”
玉藻前轻嗤了一声,他已经空无一物,就连晴明,葛叶唯一的孩子,也脱离不了那样悲惨的境地,葛叶说那是命运,可是命运究竟是什么呢?他就注定失去妻子之后再失去孩子么?这样的命运,不要也罢。
哪怕只有一次也好,他想要战胜命运。
最起码,得护住晴明,让他就那样保持单纯地长大吧。看着他,玉藻前就觉得自己的手中,还是可以触碰到什么东西的。
“命运啊……,如果与夫君相遇也是命运的话,我真的很开心。”巫女先是陷入了回忆一般,笑着说道,随后她紧紧地握住玉藻前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语气慎重认真:“夫君,请相信着,只要你还活着,你的手,就一定可以触碰到对方的。”
见到巫女这样做,两个孩子也将自己小了好几号的手覆了上去,一家人的手就此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玉藻前呆愣地看了一会,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热。
是的,他触碰到了。
这一次,他触碰到了。
“嗯,遇见你,还有拥有了你们,也是我最开心的事情了。”
另外一条手臂将两个孩子抱了过来,玉藻前与他们头抵着头,闭上眼,一滴眼泪从眼角流下,滴落在最中间四人搭在一起的手上,“让你们担心真的很抱歉,已经没事了,我会尽我所有的力量,去守护,我还能守护之物。”
“嗯。”
感觉到巫女小小的带着安心的应答声传来,玉藻前扭过头想要亲吻她的额头,却被一巴掌按偏了过去。怀中的青年睁着一双愤怒的黑眸,“你还想要抱到什么时候?我这边可是已经破破烂烂,疼得快要死掉了。”
虽说灵力会帮助礼弦修复伤口,但是其作用大概就像是人体内的血小板一样,对,你想的没错,就是每周都在勤劳工作,为身体的主人给伤口结疤的那位。所以礼弦现在也仅仅是止血了,身体并没有好到那里去。
从玉藻前的怀中挣扎出来,礼弦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对还陷于回忆中无法自拔的玉藻前解释道:“你没有在做梦,刚刚出现在你的面前确实是巫女,但是她已是死灵,没有躯体的她你是无法见到的,所以我就只好把我的身体借给她了。”
礼弦在说完之后,目光瞥过他原本躺下的位置到现在的位置,距离即便很近,但是一路蔓延的血液都是从他身上流淌下来的。
无法想象,巫女是怎么用那样残破的身体忍受着剧痛走过这几步的,要知道他现在……可是连动一下,身上都觉得痛得厉害。
“清光,来扶我下,我腰疼,胸口也好疼……”礼弦疼得直抽冷气,如果不是因为死灵只能附身于人类的话,他才不会愿意受这份苦,毕竟这种即将死亡一样的感受,比真正的死亡还要可怕许多。
等到礼弦回过神朝着自己的刀剑男士看去的时候,发觉他们居然一个个都站在原地,表情很是微妙的样子,礼弦再看向晴明,就连晴明也捂着脸,假咳了一声。
“咳,说实话,礼弦,听见你喊玉藻前夫君的样子有些恶心,还那么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和头发。”
“什么?”
将身体借出去的这段时间,对巫女做了什么事情完全不知情的礼弦感到有些后悔,不管怎么说,这起码是他的身体啊。
但是见玉藻前的眼中已经明朗,不复之前的郁结之色,礼弦也安下心来,结局是好的,无论过程是什么样都无所谓。总之,他这些牺牲都是值得的,不是吗?
“礼弦,让玉藻前放下仇恨,重新寻找活着的意义,这就是你来这里的目的吗?”
晴明的式神之一,萤草有着治愈伤口的作用,在她的治疗下,礼弦的伤势已经完全恢复。在礼弦的命令下,刀剑男士们带着羽衣和爱花先行回去了本丸,那两个孩子能够随礼弦一起回溯时空,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是极限了,久待下去恐怕灵体会受影响,等回去后,时之政府自会安排他们一个合理的去处。
因而独立留在平安时代的礼弦此刻正和晴明坐在树下喝酒。
只不过两人都不是好酒之人,所以只是轻酌而已。
“我没有那么伟大,晴明,你会觉得我是个好人吗?”端起小酒碟,礼弦看着一片樱花瓣飘落其中,他唇角上扬,轻轻地摇晃了下,然后泛起涟漪的酒液连同着花瓣一同被他饮下。
“最起码肯将身体借给死灵,让玉藻前感受片刻幸福的人不是坏人。”晴明也饮下了一杯酒,说话时,口中都带着酒的清香。
初见礼弦的那一天,他就觉得礼弦应当是“黑色”,纯粹的黑,不含杂质的黑,同样也是包揽了一切的黑,这样的人,既是最简单的,亦是最复杂的。
“呵呵,有趣的回答。可是晴明,你知道吗?我肯将身体借给巫女,是因为只有巫女才能够打动玉藻前的心,不然,你觉得仅凭着我,是可以消去玉藻前想要混乱阴阳两界的决心吗?”
礼弦又倒了一杯酒,他看着酒水中倒映出自己的瞳孔,瞳孔中亦倒映出酒水中的他,宛若一个死循环。
他不是什么好人,礼弦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可他也说不上坏人,好坏之分就像是小孩子的厌恶一样,然而这个世界,却不是小孩子做主的。
“不说这些了,晴明,鬼切,还好吧。
“鬼切?他遗忘了在幻境中与你相遇的记忆,现在的你,对于他来说……大概是一个剑术高超的陌生人?”晴明想起鬼切针对礼弦的剑术还专门做了笔记这件事,皱了皱眉说道。好是好,但是下次看见对方戴了魅妖的,他估计也会死很惨。
“如此便好,我与他的缘分,在很久以后才会开始。”
酒席散后,天边拂晓之色升起,晴明幽幽转醒,发觉身上搭着一件白色的披风,眼前已经不见了礼弦的踪影,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狐狸木偶在酒碟旁边摆出憨态可掬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