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歉疚的看了老友一眼,但纪岳只是朝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并未生气。
温严还准备说话,温怀钰将筷子一放,神色冷冰冰的,站起来,将凳子往后一堆:“我吃饱了,大家慢慢吃。”
她就此离席,饭桌上安静了好一会,才听见温言深低声说:“何必逼她呢,她自己一辈子的事情,自己解决就好了。”
温严斜睨了她一眼,这死丫头,当年就是不愿意嫁到纪家,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可喜欢了这么多年,他也对人家没要求了,只要求是个活的,能走路说话的,就可以带回家来结婚,偏偏这让人操心的女儿,一个人在澳洲待了二十年,回家的时候别说带人了,连只蚊子都没了。
于是他没好气的:“吃你的饭。”
饭桌上又陷入了安静,众人都是沉默,只有温严给纪岳倒酒,两人碰杯,时不时传来清脆的声音。
……
温怀钰在房间里生闷气。
大概是因为小时候在海边待了几年的缘故,自小就格外的不喜欢束缚,成年以后更是排斥别人干预她的生活,替她做决定。
爷爷虽然是家里的大家长,但是一向尊重她,很少会有这么强势独断的时候。
她这个人,脾气又倔又坏,天生一身反骨,别人好言好语说话也就罢了,要是太强硬了,她只会很强硬,非要争出长短来。
大概只有碰到纪以柔那种温柔内敛的性子,她才会平静一点。
温怀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睡不着,干脆起身,准备下楼去找爷爷好好聊一聊。
这个点了,爷爷应该一个人在楼下看报纸。
她下了楼,看见温严确实坐在客厅里,不过不是一个人,纪岳也在,两位老人在喝酒,桌上放着两瓶白酒和一碟花生米,人老了便怀旧,不爱喝名贵的酒液,还是喜欢喝年轻时的烈酒。
温严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家这小丫头,脾气比石头还硬,老严,今天的事,你不要生气,她只是跟我闹脾气呢。”
听这口气,好像是喝的不少了,虽然骂她脾气差,但语气却软软的,好像还把她当小娃娃。
纪岳大概也喝多了,严整不苟的银发乱了,硬朗的眉弓也弯了起来:“我知道。我不跟小辈生气。我就是……就是感觉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我就那么一个儿子,早早的死了,小柔这丫头没人看顾,你知道的,我愁了很久了。小温凶点也好,最起码……嗝……我死了,我纪家的家业不至于白白被人占了。”
温严挥了挥手:“说什么晦气的话……我就知道,你这老东西,以前你儿子的公司被人占了,你耿耿于怀这么多年了,还不够吗?”
纪岳将酒喝的一滴都不剩了:“不放心啊老温,我一想起以前这丫头和她妈被人从家里赶出来,我就心酸啊。我去年年底查了肝硬化,其实也没几年好活了。”
老人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了,看酒瓶子空了,又到处找酒去了。
温怀钰站在楼梯口,长久的沉默着,原本还想下去,想跟温严好好聊聊的,可现在,有的话,她好像又不想说了。
她忍不住想,真的,要跟……纪以柔结婚吗?
温怀钰一直都是不婚主义者,生平最渴求如风自由,最厌倦所有束缚与缠绕,从不愿意将自己放进婚姻的牢笼里。
但如果只是家族联姻,少了情感的束缚,大概只是冷冰的交易。纪以柔那时候就说过,所有的家族联姻,都是没有感情的商业游戏,她们是最适合彼此的人。
纪以柔最开始伪装着接近她,大概也是为了这件事,早有预谋。
温怀钰轻轻舒了一口气,在那瞬间做出了决定。
如果联姻对象是纪以柔,如果跟她结婚,就能给她庇护,其实……结婚……也不要紧的吧。
第44章
空气中浮着一股浓郁的酒味,客厅地板上满是空掉的酒瓶子,一只酒瓶被倒握着,最后几滴晶莹的酒液顺着瓶口,滴答滴答,坠了下去。
管家一直没敢睡觉,陪在一旁,看两位老先生都喝的醉了,明明早就银发花白了,却还想争一争当年的意气,非要一较高下。
最后,先生都喝醉了,还是纪老先生占了上风,眼神依旧极为清醒,他站起来理了理银发,整了整衣角,身姿端正,步履有力,上楼去了。
其实纪岳也有几分醉了。但毕竟是在战场上磨砺多年的人,拥有极为强大的自控力,便是醉了,也不肯泄露出一丝一毫的痕迹,那脊背依旧如青松般挺直。
他往客房走,站在一间客房的门口,顿了一下,抬起手准备敲门,想了想,又将手放下了。
算了,现在太晚了,还是明天再来看这个丫头吧。
他转过身,往自己的房间走了几步,就在这时,咔哒一声,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