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一切也只不过是宋玉延的猜想。
她问唐浩根:“你希望可以提醒新知州,但是又担心你的身份无法接近他?”
唐浩根点头。宋玉延道:“我倒是有个法子,不过不一定奏效。”
唐浩根来了精神,也顾不得喝酒了,问:“什么法子?你快些告诉我。”
“你说过,明府之所以想送这些留青竹刻给新知州,那是因为新知州是个喜好文雅之物的人,所以……”宋玉延在唐浩根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唐浩根眼前一亮,旋即又拧起眉毛:“可是这会不会给你惹来什么麻烦?”
宋玉延道:“若那知州是个能听劝的,我自然不会有什么麻烦,即便他不听劝,我一个刻竹子的,又能有什么事呢?”
宋玉延虽然不像唐浩根那样忧国忧民,不过她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即使知道机会渺茫,成功的概率也很低,可她还是想尽她所能。再者,若能有效避免那场混乱,也能降低她受到牵连的几率。
唐浩根犹豫了片刻,才道:“那好,就按你说的办!”
俩人谈完事情,也已经很晚了,唐浩根心里的烦闷情绪一扫而空,甚至对未来也有了些许期待,故而回家的步伐都是轻盈的。
唐枝见了,惊诧兄长这回身上居然没多少酒气。她琢磨了一下,觉得大概是兄长找宋玉延喝酒,结果总是他在喝,而对面的人却只喝茶,于是兄长觉得索然无味,干脆也不喝酒了……
这么一想,她心里也高兴了几分,认为总是让宋玉延少沾酒是对的,于是翌日她便拿了家里的半斤茶给宋玉延。
夜晚喝太多茶导致睡不着的宋玉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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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唐浩根去了衙门,那庞县令特意来问他:“阿根,这都过去两个月了,那位叫录方的艺人刻好了竹刻了吗?”
唐浩根忙不迭地拿出镇纸和臂搁,道:“昨日刚刚刻好的,我一拿到手就带过来了。”
庞县令拿起这两件留青竹刻打量,虽然他不是很精通这些风雅之物,可他见了这样别出心裁的留青竹刻,也会生出昧下的念头来。
不过他更清楚顶头上司的喜好,为了能让自己在新上司手底下干活,少受些罪,这套文房用具,他是必然要送出手的。
好在,唐浩根懂事,没要他的钱。
庞县令拿到了留青竹刻后并没有立刻给新知州刘绰送去,而是一直在等一个恰当的时机。
终于有一日,刘绰要到慈溪县考察,庞县令跟着他往乡下跑了大半天,晌午的时候稍备了些简单的菜肴招待刘绰。
刘绰见菜式简单,也是十分满意,饭后便与庞县令聊了许多。
聊到一半,庞县令觉得气氛正好,便拿出那套留青竹刻文房用具来,道:
“下官前些日子得了这些有留青竹刻的文房用具,正想找人一同探讨这其中的雅致之处,可惜身边都是些不通风雅的胥吏。下官听闻刘知州擅诗文书画,所以今日特意拿出来……还请刘知州赏脸指教。”
庞县令虽然怀着送礼的心思,但是并不敢明说,故而先以“一同欣赏”为名,试探能否勾起刘绰的兴趣。若刘绰当真喜爱,他也好名正言顺地将礼物送出去,而不至于让刘绰察觉他是在送礼。
不过即使察觉了也无妨,反正刘绰也不会因此而斥责他。
文人之间往往得到了什么有趣的物件,又或是得到了什么书籍,往往也会以一同探讨为由,邀请朋友相聚。故而庞县令的做法并没有让刘绰感到违和,他甚至还真的挺好奇地接过笔筒,与庞县令交流了起来:
“我听说过留青雕,不过它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庞县令笑道:“下官也见过不少留青雕,这寻常匠人雕刻的确实没什么出彩之处,不过这位叫‘录方’的艺人可不一般……”
要说“匠人”与“手工艺人”的区别,其实也不大,不过“匠人”侧重于“技”,“艺人”侧重于“艺”。
更直观来说,在创造性上,“艺人”要比“匠人”更擅长表达自己对艺术的见解,从而创造出更有观赏价值的作品。
庞县令特意用“艺人”来形容雕刻这些物件的人,刘绰都被他的话勾起了兴趣,道:“你这般形容他,我倒是有些期待他能雕刻出什么样的留青了。”
说完,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头的笔筒,这一看,他确实有片刻的愣神。随即收敛了漫不经心的神情,认真而专注了起来,而且每看一处,也总要拿手指感受一下上面的肌理……
庞县令见状,心中一喜,他总算是押对了宝!
“这是李咸熙早期的画作,若是画,倒还入不了我的眼。可,这是留青雕!”刘绰感觉自己的胸膛似有什么要破膛而出,“这是留青雕?我不认为寻常的留青雕能展现李咸熙的画作的风采,可是这笔筒上,还真的就让我见到了一幅不亚于原画的精彩绝伦之作!”
庞县令虽然刚才说了不少赞赏这笔筒的话,可实际上,他还真的有些无法理解这件作品对于一个醉心文学艺术的人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拍对马屁就行了!
刘绰放下笔筒,又拿起镇纸来看,不过镇纸上的图案比较简单朴素,他倒是没看太久,大概是有珠玉在前,简单的《春竹图》对他的吸引力并不是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