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掌柜跟楼杲是远亲了,也姓楼,当初家里穷,被发卖到楼家当个下人。楼家人心善,教他算术,将他培养成一个可以看管一方生意的掌柜。楼杲认为他是在慈溪待太久了,认为楼家财力雄厚,也没有人能成为楼家的对手,所以渐渐地开始放松警惕、懈怠起来。
要不是他今日过来,他可就错过了新的商机了!
楼掌柜心中一咯噔,冷汗就下来了。楼杲也不揪着楼掌柜的小辫子不放了,他吩咐了下去:“去打听清楚这是谁家编的,看看能否把人挖到楼家的作坊来……”
楼掌柜立刻就找那托卖过来,一问才知道是烈婶的铺子,而编出这些竹编餐具的不是别人,正是跟接过楼家几次单子的宋玉延。
楼杲不认识烈婶,不过他只需知道烈婶的丈夫是宋氏的族人就足够了。
他们楼家虽然是巨富之家,他爹楼皓也捐了一个录事来当,可跟这官户可就差远了。
宋家有祖上当官,与楼杲同辈的还有一个中了进士,如今在汀州为知州的宋傅。所以楼杲知道,别看楼家富贵,可在明州真正受人敬仰的家族是宋氏。
当然,楼杲从未将宋氏当成竞争对手来看待,故而也不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对宋玉延下手,他只让楼掌柜去找宋玉延,看看能否将人撬到楼家来。
楼掌柜第二天就麻溜地去办这事了,不过他记得上次通过林永明招纳宋玉延被拒绝的事情,这次他也没通过林永明,而是直接去找的宋玉延。
宋玉延在兴贤坊也算是一个小名人了,毕竟大家都知道,一年以前她还是一个人人嫌弃唾骂的地痞无赖,而忽然之间,她改邪归正了,那些肮脏的事情不做了,跟狐朋狗友也断绝了往来,如此励志的话题,自然是很快便传开了来。
所以楼掌柜稍加打听,便知道了宋家的位置,摸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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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小院里,笋儿和饼儿正坐在屋里摇头晃脑地读着三字经,宋玉延则坐在门口,屋檐下刻着唐浩根要的镇纸。
镇纸是人们提笔写字时,压着纸张,不让它们被风吹跑或是卷起来的物件,所以这大小和选材就有些讲究了。
而竹子显然不太符合镇纸的要求,不过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前人采取了“木材加竹材”的组合方式,以达到作为镇纸的要求的同时,又能创造艺术性的审美作用。
这种组合方式其实类似榫卯,在竹块与木块上凿出可以使两者互相镶嵌的凹凸部位。
当然,一般的镇纸就直接选用木材打造,雕刻也是直接在木材上进行,若非宋玉延要使得这镇纸跟笔筒配套,她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好在镇纸不大,需要雕刻的内容不多,她不用花多少时间在这上面。
等楼掌柜来敲门时,不想读书的饼儿赶紧放下书,自告奋勇跑去开门。
宋玉延想说门压根没关,只关了半扇,不过她也知晓小萝卜头的小心思,默许了。
楼掌柜进来后打量了四周一眼,看见一些熟悉的竹编后,他才确定宋玉延确实是他要找的人。他主动亮出身份,先跟宋玉延套近乎,等时机成熟了再提出招揽宋玉延的话来。
楼家给出了一千五百文的工钱,宋玉延心里一琢磨,比之前林永明转述的要多加三百文……当然,她也不是怀疑林永明说谎了,因为楼家掌柜都找上门来了,说明对方是看出了她的价值,所以给她加工资了。
她婉拒了楼家掌柜的邀请。楼掌柜锲而不舍地问:“是不是对工钱不满意?”
宋玉延道:“我并非对工钱不满意,而是楼掌柜也看见了,我们家就只有我们三兄妹,我若是离开了家到了作坊去做工,那这两个孩子在家无人照应,我不放心。”
楼掌柜知道她跟宋冰的关系,本想叫她把两个小萝卜头扔到宋冰那边照顾,等她下工了再接回家。不过他心知宋冰跟他们隔着几层亲戚关系呢,血缘也不算太亲近,所以压根不可能无偿帮她带小孩,所以这话也就放在心底没说出来。
随后他又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往后你编的东西都卖给楼家,楼家会给你一个很好的价钱的。”
宋玉延笑道:“楼掌柜与林叔打交道多年了吧?”
她这话说得委婉,楼掌柜跟林永明合作了也不只是一回了,他要真的直接收购宋玉延的竹编,就不怕断了林永明的财路,惹得林永明与他反目?这样一来,楼家日后想再找林永明帮忙,可就难了。
不过楼掌柜也是在商言商,他认为,林永明前期确实帮了宋玉延不少忙,可若是因为这个原因,就要控制住宋玉延的所有竹编、草编,那未免太过分了。
宋玉延没接招,而是说过些日子再答复他,然后就把他送了出去。
等楼掌柜一走,宋玉延便去了唐家找唐浩根。
她对楼家不熟悉,哪怕是原主,对楼家的情况也不大了解,毕竟她生活的环境跟楼家本就是两个世界。所以她心里也没底楼家会不会使一些手段迫使她就范。
唐浩根还没回来,不过问唐小娘子也一样。
唐枝斜睨她:“你如何确定我一定了解楼家之事?”
宋玉延心想,你比你兄长还要四面玲珑,平日跟邻里众街坊打交道,收集八卦的能力也是一流……
这些话她可不敢说出来,不然不是明着说唐小娘子八卦嘛,她不被这丫头骂一顿才奇怪呢!
嘴上说道:“唐典事在衙门当差,知晓的事情肯定很多,而小娘子又是唐典事之妹,关系亲近,唐典事肯定会告诉你相关的事情的。”
唐小娘子果然很骄傲地抬了抬下巴:“那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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